不谢殷 作品

第54章 习惯(第2页)

刚下了山,把水桶还给以前熟识的村民,那山上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,听方向离他家挺近的,季容屿心想,得,又白擦了。

回去的路上季容屿看着窗外,因为爷爷刚才提了一嘴送葬的事,季容屿便也想起了父母刚走的那段日子。

当初他爸去给他妈送饭的时候,碰上了工厂里突发意外事故,两人当场就没了。一大笔赔偿金落到季容屿手中,但银行卡里的数字养不活还在读小学的孩子,爷爷便搬出住了大半辈子的村庄,到家里来照顾他。

他父母身后的一切都是爷爷担起来的,白发人送黑发人,具体的种种其实季容屿全都不记得了。

混沌的思绪重新清晰起来,是他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昏昏沉沉睡了几轮后,爷爷拿起拖把搞大扫除的那天。

他听到动静,第一次主动从上锁的房间里出来,爷爷看着他,举起手里一样东西问他要不要留。

季容屿当然点头。

爷爷说:“那你就挑点吧。你爸妈走得急,都没找着空给你捎带两句话,你要是想留点什么,就把这些留住吧。”

于是季容屿在家里走了一圈,看着冰箱和微波炉上罩着的蕾丝花布,他把它们洗干净收起来;看着阳台上的花因为疏于养护枯死了,他将花拔了扔出去,花盆仍在原地摆着。

客厅沙发上一块白底蓝花的提花毯子,已经用了很多年了。小时候他睡觉爱踢腿,妈妈用对折的毯子把他从脖子下面一直裹到脚脖子,夏天爸爸带着他在客厅铺一块竹片凉席,也用这张毯子把两个人都蒙在里面玩捉迷藏。后来,这张毯子被收进他房间的柜子底下,如果现在拿出来比划比划,想来它的长度已经够不上他的身高了。

那天一直到傍晚才终于把能收拾的收拾完了,季容屿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,哭到他能清晰感觉到肚子很饿很饿,爷爷就说:“走吧,我这几天把你们这小区附近都转了转,看到外面有家新开的粤式餐厅,你看你眼睛红的,肯定是上火了,我带你吃龟苓膏去。”

那一碗龟苓膏黑得发亮,季容屿吃了一口,好苦,他的表情比在家里哭的时候还要难看,强忍着又吃了两口,实在受不了,真的太苦太苦了。

爷爷说:“唉呀,一碗龟苓膏而已,能有多苦啊,买了就别浪费了,我来吃吧。”

然后爷爷吃一口,吐了,季容屿就看着他笑了起来。

爷爷说:“走吧,这个不要了,咱俩换一家吃去。”

好极了,祖孙俩靠着一碗龟苓膏,发现彼此谁都不是爱吃苦的人,这样日子就又能好好过下去了。

季容屿照常回学校上学,只是开家长会的时候,从爸妈轮换到固定由爷爷一个人来。

但即便是相依为命,他俩也从来没有直接开口跟对方说过什么很柔软的话,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,季容屿习惯了这套内敛的处理方式,他想不出自己要怎样去生动地恋爱,怎样真挚地告白,无论是自己告白还是被人告白的画面都想象不出来,所以连写小说都只能写一段段干巴巴的感情戏。

虽然他也有过强烈的冲动和不甘心,在小三轮车上狠狠抓住了一个人又狠狠将他推开,可是时间一到,季容屿总是要回家的。

回家待着会很安静,很安静就是很舒服。

他总是最习惯这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