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. 暗流

容棠搁下弓,眉眼弯弯一笑。

丹阳长公主愣了片刻才勉强笑道:“......想不到贵妃娘娘竟如此通晓射艺。”

容棠淡笑:“不敢,不过是略会些骑射的粗浅功夫罢了。”

顾琼珠沉默片刻,含笑道:“想不到娘娘出身文臣之家,却有这么好的武学根基。不知娘娘曾师从何人?琼珠佩服,也很想请教一番呢。”

她说得轻描淡写,语句里却暗藏机锋。一个文官家中养出的女儿却如此擅长弓马骑射,焉知是不是与什么武将有所来往或意图结交拉拢呢?

丹阳长公主有所醒悟,忙开口道:“正是,娘娘不仅擅射艺,这骑术应当也极其出挑,不知是向哪位高手讨教的?”

容棠才不会遂了她的愿掉入陷阱,当下眨了眨眼,笑眯眯道:“前几日午间,我恰好向陛下请教了一番骑术,受益匪浅。”

“......”

既然萧凛都知道贵妃擅骑射之事且并无半分异样的反应,她们还妄图揣测什么呢?顾琼珠神色一暗,微笑道:“原来如此,多谢娘娘解惑。”

她看了丹阳长公主一眼,暗示可以告辞离开了,然而丹阳长公主重重呼出一口气,心有不甘,说道:“娘娘,不如我们移步那边的阁楼,略作歇息?”

容棠看出她一定另有后手,反正今日无事,她倒也很有耐心,想看看这位长公主究竟还有什么高招,便颔首:“也好。”

三人在演武场旁的一处专供休憩的屋子里坐下。丹阳长公主抿了几口茶,道:“偶然听陛下说起过,贵妃娘娘出身书香世家,令尊又身在工部,必然饱读群书,见多识广。想来娘娘也不遑多让吧。”

容棠听她贸然提起父亲,神色不变,只等着她的下文。

丹阳长公主道:“说起来,我兄长这些日子也用起功来,说是受了容大人的鼓舞,也要好生研读一些典籍,否则如何为陛下分忧解难呢?”

“尤其是此等事关江山社稷、祖宗龙脉的大事,兄长更是呕心沥血,生怕自己才疏学浅而在朝堂上失了颜面。”

丹阳长公主费力地铺垫了一番,只等着容棠按捺不住出声追问是何事,谁知她只礼貌一笑,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窗外,不知是在欣赏什么风景。

“......”丹阳长公主咬唇,想起兄长的叮嘱,心下犹疑,明知不该继续多言,却还是不服气。

按说她与容棠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,但她就是看不惯陛下竟为了旁人而舍弃了顾琼珠,甚至特意赶去启祥宫为容棠撑腰,不惜与太后争论。顾琼珠出身侯府,是太后的亲眷,又与自己相识已久,明明对陛下一片真情却不被他所喜,她实在觉得愤愤难平。

最重要的是,丹阳长公主丧夫后虽也见惯了无数男子,却没有一个合她心意的,直到一日遇见了顾琼珠的兄长,她才觉得自己死寂的心重新又活了过来。她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男子,只是她与萧凛情分淡薄,自然不敢去求他为自己赐婚;而太后虽疼爱自己,却也从未表现过想要撮合她与顾公子的意思。

丹阳长公主打定主意要扶持他的妹妹,助顾琼珠达成心愿。若顾琼珠成了皇后,萧凛看在皇后的面子上,兴许便允了她的婚事。

想到这里,丹阳长公主一时冲动,便忍不住道:“娘娘久在深宫,有些事情或许不甚明了。如今我兄长正在为挑选陛下的万年吉地之事而忙碌,若我所料不错,此事正是娘娘的父亲、工部的容尚书大人主理吧?容大人劳苦功高,为了此事不辞辛劳,将舆图奉与陛下以供裁决。陛下信任兄长,特意召他入宫一同商议此事,我兄长与容大人却意见相左。兄长本着为陛下百般考虑的意图,认真选了其中一处,陛下亦觉得不错,可容大人却说兄长挑选的地方不适宜修建陵寝,两人争论不下,陛下便说择日再议。为此,兄长昼夜苦读,翻阅了不少有关风水堪舆的古籍,打算过几日再呈报陛下。”

“自然,容大人身为工部尚书,定然深谙陵寝选址之道,否则也不敢对陛下的心意加以劝阻。我兄长即便再苦读,也抵不过容大人数年来的真才实学。娘娘觉得,陛下最终会采纳谁的建议?”

容棠心中警铃大作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矜持微笑道:“长公主说笑了,此等朝政之事,我身为妃嫔怎能晓得,又怎好过问?此事自有陛下圣心独断,旁人即便说得再滔滔不绝,也得陛下点头了才可。我想,陛下不论如何决定,都有他的道理和考量。”

丹阳长公主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,也没能从容棠脸上发现一丝一毫失态的神色,不由得气闷。一旁的顾琼珠深呼吸了几下,有些绝望地转开了头,闭上了眼。

又坐了片刻,丹阳长公主腾地起身,道:“娘娘恕罪,我与琼珠还要回启祥宫侍奉太后,就先告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