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冰山下的腐沼(第2页)
他用冻得麻木的手指摩挲着护身符粗糙的布面,仿佛能汲取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力量。溪儿…她现在怎么样了?张婶的药钱还够吗?这二钱银子…他攥紧了拳头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待到营帐里鼾声西起,宁川便如同夜行的狸猫,悄无声息地溜出去。
风雪依旧,他来到那处熟悉的、背风的残破土墙后。,天`禧^晓′税¢罔· \追?罪/辛/蟑·结.这里,是他唯一能呼吸的地方。
他拔出弯刀,手腕的旧伤在寒冷中隐隐作痛,冻疮的伤口在握紧刀柄时传来钻心的刺痛。
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强迫自己忘记身体的痛苦,脑海中只剩下赵铁山留下的每一个动作要点:沉肩坠肘,力从地起,刀随身走…他一遍遍地重复:握刀、平刺、斜劈、格挡、拧身、滑步…动作依旧生涩,步伐也远谈不上流畅,甚至因为手腕的伤和冻疮,动作时常变形。
但在一次次枯燥到极致的重复中,在风雪呼啸的背景音下,一种奇异的专注感包裹了他。身体的记忆在痛苦中缓慢而坚定地累积。三百遍!风雪中,那个在断壁残垣间一遍遍挥刀的孤独身影,如同在绝壁上开凿石阶的愚公,缓慢而倔强。
这日晌午,难得风雪稍歇。新兵们被勒令清理校场上的积雪。
宁川和李顺等人正埋头苦干,忽见一队衣甲光鲜、骑着高头大马的亲兵簇拥着一位身着锦袍、面白无须的中年人,大摇大摆地进了军营。此人正是铁脊关守备军负责粮秣军需的军需司马——钱德禄。
钱德禄并未下马,只是用一方熏香的手帕掩着鼻子,嫌恶地
扫了一眼正在雪地里劳作、衣衫褴褛的新兵们。
他的目光落在宁川冻得红肿开裂、缠着破布的手上时,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。
“孙伍长!”
钱德禄尖细的嗓音响起,带着一股子养尊处优的腔调,“本官奉将军令,前来巡视营房修缮与新兵冬衣发放事宜。将军体恤士卒,特拨下专款,尔等务必用心办差,莫要辜负圣恩与将军厚爱!”
他说话时,目光却瞟向不远处一座明显新修缮过、还冒着袅袅暖气的砖瓦房——那是他的值房。
孙瘸子立刻跛着脚小跑上前,点头哈腰,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:
“钱司马放心!将军和司马的恩德,小的们铭记五内!营房修缮日夜赶工,冬衣…冬衣也正加紧赶制,定不误事!”
钱德禄满意地点点头,又用手帕挥了挥并不存在的灰尘:
“嗯,用心就好。对了,上月的军饷耗材账目,可曾理清?兵部催得紧,年底考绩,马虎不得。”
“理清了理清了!”
孙瘸子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,双手奉上,“请司马过目!所有开销,一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,营房修缮、炭火加征、耗材损耗…绝无错漏!”
钱德禄漫不经心地接过册子,随意翻看了几页,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:
“嗯,不错。孙伍长办事,本官还是放心的。”
他将册子递给身后的亲随,又瞥了一眼累得首喘粗气的新兵们,像是施舍般说道:
“天寒地冻,尔等也辛苦了。孙伍长,晚些时候,给这些新兵每人加半个杂粮饼子,也算本官一点心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