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遐想v学如海 作品

第7章 血玉传奇七

暴雨如注,抽打着沈家老宅厚重的瓦片和青砖。屋檐下汇成的水流,不再是涓涓细滴,而是近乎疯狂的瀑布,哗哗作响,持续不断,仿佛要将这幢百年老宅彻底冲垮、淹没,彻底抹去它在世间存在的痕迹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土腥气,还混杂着朽木和久远砖石散发出的潮湿霉味,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是要咽下整座坟墓的气息。 沈默蜷缩在卧室那张宽大却冰冷的雕花木床上,被子一直拉到下巴,试图隔绝那无孔不入的阴冷。可寒气并非来自外部,它更像是从骨髓深处一丝丝渗出来,缠住每一寸神经。他紧紧闭着眼,眉头拧成一个痛苦的结,眼皮下的眼球却在不受控制地快速转动,仿佛正被什么无形之物在梦中激烈地追逐、撕扯。冷汗浸透了他的鬓角和后背,冰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,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粘腻感。

左腕内侧,那块被体温煨得温润的血玉,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烫,深入骨髓的烫!烫得他腕骨都在隐隐作痛。更可怕的是,它竟在一下、一下地搏动。咚…咚…咚…沉滞、有力,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,完全压过了窗外狂暴的雨声和轰鸣的雷音,清晰地、不容置疑地敲打在他的神经末梢上。这根本不是玉该有的触感!它像一颗被强行剥离出来的、滚烫的心脏,粗暴地贴着他的血脉,宣告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“活”!

他猛地睁开眼,胸膛剧烈起伏,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。黑暗的房间里,只有窗玻璃上偶尔被惨白闪电照亮的水痕,扭曲地流淌着,如同无数爬行的鬼影。他喘息着,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恐惧,僵硬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左手。

黑暗中,那块血玉竟在散发出微弱的光晕!

不是暖玉温润的莹光,而是一种极淡、极诡异的暗红色,如同凝固的、半干涸的血液在黑暗里幽幽亮起。它随着那沉闷的“咚咚”搏动,极其微弱地明灭着,每一次亮起,都像是地狱深处某个未知存在睁开了它冰冷的眼睛,短暂地扫视着这个被暴雨囚禁的世界。

沈默死死盯着那一点诡异的红光,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他用力眨了一下眼,怀疑是噩梦未醒的幻觉。可再睁开时,那红光依旧存在,微弱却固执地闪烁,带着一种非人的恶意。

他猛地坐起身,冰凉的空气瞬间裹住他汗湿的脊背,激得他打了个寒噤。不行,不能待在这里!这房间像个巨大的棺材,而这块玉,就是正在苏醒的陪葬品!一股强烈的、源自生物本能的逃离冲动攫住了他。他几乎是滚下床的,赤脚踩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,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
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,手指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僵硬麻木,哆嗦着摸向冰冷的黄铜门把手。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金属的刹那——

“咔哒。”

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,如同枯枝断裂,清晰地在他左腕内侧响起。

沈默的动作骤然僵死,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,冻结成冰。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尖锐到令人发疯的寒意,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从手腕那一点瞬间爆发,如同无数根淬了毒的冰针,沿着手臂的血管、神经,闪电般向上猛窜!所过之处,肌肉僵硬,皮肤表面瞬间冒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,连呼吸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寒冷而彻底停滞。

他猛地低头,视线死死锁在左腕的血玉上。

窗外,一道惨白得如同死人脸色的闪电,撕裂了浓重的黑暗,瞬间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,纤毫毕现!

借着这短暂而刺目的光,沈默清晰地看到了——血玉表面,那几条他早已熟稔于心、曾以为只是天然形成的、繁复瑰丽的暗红色纹路,此刻正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,活了过来!

它们不再是静态的装饰。它们在蠕动!像一条条刚刚苏醒、饥渴难耐的暗红色水蛭,在温润的玉质表面缓缓地、粘腻地扭动着身躯。玉石的温润光泽在这些扭动的纹路下,显得异常诡异,如同包裹着某种活体怪物的琥珀。

更恐怖的是,其中一条最粗壮的暗红“水蛭”,头部已经不再是玉石纹理那种圆钝的尽头!它竟在闪电的光下,清晰地延伸出一小截……尖端!那尖端带着一种生物组织特有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利感,如同活物的口器,正死死地抵在他手腕脉搏的位置!

噗通!噗通!噗通!

血玉内部那沉重的心跳声,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,如同战鼓在他耳膜内疯狂擂响!与他自己因极度恐惧而狂飙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,分不清彼此,形成一种令人精神错乱的死亡二重奏。

“呃啊——!”

沈默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濒死的嘶吼。那不是恐惧的尖叫,而是生物面对无法理解、无法抵抗的侵蚀时,从灵魂最深处挤出的绝望悲鸣。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,整个人踉跄着向后猛退,后背“砰”的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。墙灰簌簌落下,沾了他一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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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剧烈地喘息,胸口像是被巨石压着,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火辣辣的刺痛。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,眼球上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,死死盯着自己的左腕。 那截抵在脉搏上的锐利尖端,在闪电熄灭后的短暂黑暗里,似乎微微…推进了一丝!

极细微的动作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缓慢而坚决的穿透力!

“滚开!滚开!”沈默嘶声低吼,右手发疯似的去抓挠那块血玉,指甲在温润的玉石表面和紧贴的皮肤上划出刺耳的声音,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。但没用!那东西像是长在了他的肉里,纹丝不动!指尖触碰到那些扭动的玉纹时,传来一种滑腻而冰凉的、活物表皮般的触感,恶心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他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双眼在黑暗中疯狂扫视。不能坐以待毙!地下室!爷爷留下的那些东西!那些布满灰尘的、写满古怪符号的旧书!还有…那块青铜碎片!一个模糊而强烈的念头在混乱的脑海里炸开:那东西或许有用!那是唯一和这块邪门玉石一起传下来的古物!
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纯粹的恐惧。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,猛地转身,不再去管那死死咬在手腕上的“活玉”,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间深处通往地下室的厚重木门。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板上,发出沉重慌乱的脚步声。

通往地下室的狭窄木梯,在沈默狂奔的脚步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吱嘎作响,仿佛随时都会断裂,将他抛入下方更浓重的黑暗深渊。每一次落脚,朽木的呻吟都尖锐地刺入耳膜,与手腕上那沉重如鼓的心跳声交织,形成一首令人窒息的亡命序曲。

地下室的空气是凝固的。浓得化不开的霉味、尘土味,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如同金属锈蚀混合着陈旧纸张的怪异气息,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。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扇小小的、被厚重雨帘模糊了的采光窗,透进来的光线极其微弱,只能勉强勾勒出堆积如山的旧物轮廓:蒙尘的樟木箱子、歪倒的藤椅、散落一地的杂物……所有东西都像沉睡了百年的尸体,披着厚厚的灰衣,在微弱光线下投下扭曲怪诞的巨大黑影。

沈默几乎是滚下最后几级台阶的,狼狈地扑倒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。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刺入身体,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获得了一瞬的清醒。他喘息着,不顾一切地爬向记忆中那个放旧书的角落——一个巨大的、笨重的实木书架,上面塞满了各种线装书和卷轴。

书架角落,一个不起眼的、落满厚灰的紫檀木小匣子!那是爷爷生前郑重其事交给他的,里面就放着那块锈迹斑斑、刻着无法解读纹路的青铜碎片!爷爷当时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,嘶哑地叮嘱:“小默……收好它……压着……压着那玉的‘心’……紧要关头……或许……”

爷爷的话没说完,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。当时沈默只当是老人家的迷信和呓语,随手就塞进了书架深处,再未想起。此刻,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!

“压着那玉的‘心’!” 这念头像一道灼热的闪电,劈开了浓重的恐惧迷雾。

他连滚带爬地扑到书架前,灰尘被他带起的风搅动,在微弱的光线里狂乱飞舞。他无视了那些价值不菲的古籍,双手发疯似的在角落里摸索、掏挖。灰尘呛入喉咙,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但动作丝毫不敢停顿。指尖划过粗糙的书脊、冰冷的木料……

有了!

指尖触碰到一个方正的、棱角分明的硬物!他一把将它拽了出来!正是那个紫檀木小匣!匣子表面冰凉,积灰厚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深紫色。

就在他手指碰到匣子的瞬间——

“嘶……”

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锐响,毫无征兆地在他左腕炸开!

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!他猛地低头。

借着书架缝隙间透入的微弱天光,他看到了此生都无法磨灭的恐怖景象:

血玉上那条最粗壮、最活跃的暗红玉纹,那锐利的尖端,终于彻底刺穿了他手腕的皮肤!

没有预想中鲜血喷涌的场景。那尖端如同活物的口器,精准地刺入了皮下,刺进了他的血管!一股冰冷粘腻的触感,顺着被刺破的微小创口,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神经中枢。紧接着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并非血液的冰凉“流体”,正顺着那玉纹的尖端,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决地,注入他的血管!

“呃——!”沈默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,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。那不是纯粹的疼痛,而是一种冰冷异物侵入生命循环核心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极端排斥和恐惧!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“流体”在进入,沿着手臂的静脉血管,逆流而上!所过之处,带来一种诡异的麻痹感,仿佛那条手臂正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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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时,一种强烈的、非人的饥饿感,如同烧红的烙铁,猛地烫在他的意识深处!不是胃部的空虚,而是灵魂层面的贪婪渴求,指向那些堆积如山的旧物,指向这幢老宅本身,指向……他自身存在的根基! 他再也支撑不住,双膝一软,重重跪倒在地。左手无力地垂落,手腕上那块血玉,暗红色的玉纹正贪婪地搏动着,如同吮吸的婴儿。右手却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紫檀木匣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指甲深深掐进木头的纹理里。这是唯一的希望!他挣扎着,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颤抖的手指抠向匣子上那小小的铜质搭扣。

冰冷、粘腻的异物感,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,正沿着沈默手臂的静脉血管,缓慢而坚决地向上蔓延。所过之处,带来一种诡异的麻痹和冰冷,仿佛那条手臂正被一点点地剥离、冻结,不再完全属于他自己。更可怕的是,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非人的贪婪渴求,正随着那“流体”的注入而疯狂滋生,蚕食着他的理智。

“呃啊……开!给我开!”沈默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涎水混合着冷汗从嘴角淌下。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化作了狂暴的力量,他不再试图温柔地解开那个紫檀木匣精致却锈蚀的铜扣。右手五指如同铁钳,死死抠住匣盖的边缘,指甲在光滑的紫檀木上刮出刺耳的尖响,留下几道深深的白色划痕。

“喀嚓!”

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响起。坚韧的紫檀木边缘竟被他硬生生掰裂!木屑刺入他的指甲缝,渗出细小的血珠,但他浑然不觉。他粗暴地将裂开的匣盖整个掀开,甩飞出去,“哐当”一声砸在远处一个蒙尘的铁皮桶上,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。

匣子内部,一块巴掌大小、锈迹斑斑的青铜碎片,静静地躺在褪色的红色丝绒衬垫上。它形状不规则,边缘锋利,表面覆盖着厚厚的、深绿色的铜锈,像凝固的污血。唯有几处铜锈剥落的地方,才隐约露出底下暗沉的本色,以及蚀刻其上的、极其古老而繁复的纹路——那些纹路,与血玉上此刻正在搏动的暗红“血管”,竟隐隐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相似感!

沈默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碎片,如同抓住了溺亡前最后的稻草。他几乎是扑上去的,右手带着不顾一切的蛮力,一把攥向那块冰冷的青铜!

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青铜碎片冰凉粗糙表面的刹那——

嗡!!!

一股低沉、浑厚、如同远古巨钟被敲响的震动,猛地从碎片内部爆发出来!这震动并非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直接作用于沈默的掌心、骨骼,乃至他全身的血液!仿佛他攥住的不是一块金属,而是一颗沉睡万古、刚刚被强行唤醒的、冰冷的心脏!

这股突如其来的、带着某种洪荒威压的震动,如同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了他左腕的血玉之上!

“嘶嘎——!”

一声尖锐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、非人的嘶鸣,陡然从血玉深处爆发出来!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,更像是无数怨毒生灵在极度痛苦中叠加出的尖啸!

刺入沈默手腕血管的那条暗红玉纹,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,猛地痉挛着、剧烈地抽搐起来!那正注入沈默血管的冰冷“流体”,被这股青铜碎片引发的震荡强行中断、甚至倒逼回去!

“呃!”沈默闷哼一声,身体剧烈一震。手臂内那股冰冷蔓延的麻痹感和非人的饥饿感,如同退潮般瞬间减弱了大半!一种久违的、对身体的掌控感,重新回到了他的意识里,虽然极其微弱。

有用!这青铜碎片真的能压制它!

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。沈默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,那是绝境逢生野兽般的凶悍。他死死攥紧那块不断嗡鸣震颤的青铜碎片,碎片边缘的锋利锈蚀割破了他的掌心,几缕温热的鲜血渗出,染红了冰冷的青铜和绿色的铜锈,形成一种诡异而血腥的祭献图案。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,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灌注在右手!

他猛地低头,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,死死锁住左腕上那块依旧在疯狂搏动、发出痛苦嘶鸣的血玉。

“给我…滚出来!” 沈默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咆哮,带着无边的恨意和决绝。他高高扬起紧握青铜碎片的右手,手臂肌肉贲张如铁,所有的愤怒、恐惧、求生的欲望,都凝聚在这孤注一掷的劈刺之中!

他瞄准的,正是血玉最中心、搏动最为剧烈、颜色也最为暗沉深邃的那个点——那块玉的“心”!

“噗!”

一声沉闷的、如同钝器刺入朽木的声响。

沈默凝聚了全身力量的右手,握着那块边缘锋利的青铜碎片,狠狠刺了下去!

没有刺穿玉石应有的清脆碎裂声,也没有刺入血肉的噗嗤声。那声音沉闷得令人心悸,仿佛刺中的是一块坚韧无比、却又带着诡异弹性的活体组织!

就在青铜碎片尖端刺中血玉“核心”的瞬间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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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,强行按下了暂停键。 嗡鸣的青铜碎片停止了震动。

搏动的血玉凝固了脉动。

沈默狂怒下劈的动作僵死在空中。

地下室死寂一片,连窗外那狂暴到极致的雨声和雷音,都诡异地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