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京(第2页)
正面是银票,反面是两位东家对他们的信义啊。
而后,宴绯雪又按照承诺给其他六人每人一千两。
众人双手接了银票后,内心反而更加压的难以喘气,有种钝刀子割肉的疼。
这世道啊,好东家太少了。
只是短短合作不到一年,恐怕要被他们念叨一辈子。就像是见过三月春阳,猛的进入漫长寒冬,谁不怀念。
宴绯雪又道,“新的东家叫贾支钱,是京城前三巨富,数千矿工的待遇我没办法争取,但你们的年俸禄我争取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数目。”
几人目光齐刷刷定睛看向宴绯雪,但又觉得百感交集,只听宴绯雪笑道,“石叔年俸五千两,年底另有封红,其他几位叔叔都是两千两,年底也有封红。”
其实一开始京商强烈不同意,但是宴绯雪什么都没说,只让他好好考虑,说他一定会同意的。
那京商乍听怒火中烧,但随后冷静下来,确实发现如宴绯雪说的,他不得不同意。
这些人跟着宴绯雪很多是因为人情,而以前那三个京商没有工匠的下场他也不是不知道。
没有人怎么煮饭,更何况,一个好的镶长更加能节省大几十万。那前面三个京商就是例子。
所以贾支钱还是同意了宴绯雪的提议,还被宴绯雪签下了契约。
石善文喝的有点上脸,鼻头都发红了,有些醉醺醺点头,“谢谢宴东家。”
一旁炭长扶着他偏三倒四的肩膀,大声道,“不是五百两是五千两啊!”
石善文被吼的肩膀一抖,混沌的眼里瞬间清醒,他看着周围震惊又惊喜的兄弟们,转头看向宴绯雪,目光定定的。
白微澜啧了声,大声道,“是五千两。”
石善文耳朵被吼的发麻,揉揉耳朵,嘀咕道,“我又没老到耳背。”
白微澜道,“但是你喝醉了。”
石善文不信,当即拉着白微澜要拼酒。
众人摇摇头,笑道要是没醉,听见五千两怕是要笑不拢嘴了。
他们两位东家真是大仁大义。
自己困境不佳,还记得安置他们,争取到了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俸禄。
七人最后都喝的醉醺醺的,几个大老爷们喝醉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,还是宴绯雪安排护卫护送他们回去的。
没隔几日,他们就收到遥山县周焕的来信了。
说是局势越发严峻,丰康钱庄这月揽银越发火爆,很多京城来的富商都把银子存丰康钱庄了。
而丰康钱庄转头又把这笔银子,放贷至州里各个受灾县里。
这利滚利不知道赚了多少雪花银子,但是遥山县的物价却开始紊乱了。
遥山县经过全州流民作乱,物价都没大幅度上涨;归根结底在于官商同心。
商号源源不断进购粮食,压住了物价,也杜绝外地商人搅乱世面的可能。
以前最喜欢浑水摸鱼的林家米铺,也没趁机哄擡米价,反而配合来镜明的政策努力压制住米价。
但是现在,因为丰康钱庄推出的记账低息借贷法子,世面出现乱象了。
很多百姓迷乱了心智,纷纷超前消费物价上涨,而且,已经开始出现还不上账卖田地的现象了。
丰康钱庄这个法子一推出来没多久,来镜明收到宴绯雪的信后就严令禁止了。
但架不住百姓眼里只看到利头,而且每个人都自信自己只是把钱花在刚需上,也有自控力不会大手大脚开支无度。
政策禁不住,从明面上转为地下,百姓仍然趋之如骛。
周焕担心这样下去,他们信裕钱庄迟早被丰康钱庄击垮掉,连夜写信加急件送到宴绯雪手里。
他心急如焚,但两人看到信件后却松了口气,心底还有些振奋。
贾支钱至少是说话算话的。
丰康钱庄就等着最后的致命一击吧。
已经快年底了,但白微澜两人拿到银票后,只能紧急动身去京城。
局势瞬息万变,但至少在目前看来,没有到他们预估的最坏的地步。
他们现在手上有钱,跑京城也不慌。
两人合计一番,分两拨人进京。他们自己去人,银票交由小六暗地回京。
小六一听到这个任务,感动又觉得重压在肩。
虽然他武功也在高手之列,但是如果遇到围剿,他一人如何确保万无一失。这银票,很可能就是他们家世子的救命符。
他虽然感动白微澜两人的信任,但嘴上却说两人心大,他一个人如何能行。
宴绯雪面露难色,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人手,可以堪当此重任了。
一旁苏大夫见宴绯雪装模作样,开口道,“行了行了,我让刈哥去。”
宴绯雪一笑,“就知道你会帮我。”
苏刈身手世间难有敌手,外加他一直低调隐居,不同于小六小四的熟悉面孔,京城的对家很难注意到苏刈。
只是苏大夫两夫夫,自从他俩遇见后就没有分开过。
就算他们当时在海边渔村生活,苏刈也很少出海,要是出海最多三五天就回来了。
苏刈像看宝贝似的看着苏大夫,苏大夫自己也离不开他男人。
所以即使苏刈是白微澜两人心中第一人选,也还是没有贸然开口。
但是苏大夫两人早在背地里商量好了,这次宴绯雪可能面临生死攸关的困境,他们两人不能坐视不管。
苏大夫道,“到时候,我就搬去世子府邸和小栗儿住,府邸护卫周全,也不会出事。”
他们也不是凭空说的,府里的护卫经过苏刈自己亲自考察,一个个过招后才确信。
这还是因为,以前山匪蹿进府内欲对宴绯雪不轨,后面顾凛柏又从京里调了亲卫过来加强护卫。
“小六还是跟着你们两个去京城吧,白微澜武功太差火了,我们晏晏貌美如花,我怕护不住。”
苏大夫说完,白微澜就怒瞪他。
“看什么看,不是吗。说你两句还瞪人,真是身手不行,面子还挺重。”
白微澜嘴角抽动,但苏大夫截住了他话头,“你也就一张脸能拿得出手,还能赚钱。”
白微澜哼了声,“我拿银票都能砸得你满头包。”
白微澜说完,就趴在宴绯雪肩头呜呜假哭。
小六白眼都懒得翻了。
白微澜这人说不得,只能夸他。
而且还只有小栗儿和宴绯雪才能把他夸高兴。
白微澜的厨艺和武艺,是他一生的痛,谁一说他他就跟谁急。
小六平时一提,白微澜追着他打。
此时看到白微澜吃瘪,小六悄悄给苏大夫竖起了大拇指。
宴绯雪笑笑摸着白微澜的后脑勺,手心覆着他后背上的黑发轻轻的一下下的贴着。
白微澜自从知道他喜欢他头发后,现在都是梳半扎半披的发髻。
白微澜的头发确实很亮滑啊,像绸缎又像水流拂过手心,酥酥麻麻又流泻丝滑。
白微澜感受到背上的手心触动,歪头看向宴绯雪,眼里满是得意和小心机的雀跃。
宴绯雪收拢余光,敛下心神,推开了白微澜。
白微澜见他不假辞色的遮掩,转头看向苏大夫,“苏大夫药包准备好了吗?”
“好了。各类药丸都有。”
白微澜要的药丸很齐全,涵盖风寒、金疮药、肚子痛还有头疼脑热等等急发病。
虽说出远门带药包以备不时之需,但是白微澜这要的太过细致,像是要去一个没有大夫的荒漠。
不过准备周全还是好的。
苏大夫都是拿最好的药材炼制的。
只是可惜临近年关,他们两家都过不了团圆年。
不过宴绯雪细心,他给小栗儿提前准备好了礼物,也给遥山县的两个孩子准备了。甚至开春,小栗儿生辰礼物也准备了。
礼物准备的很用心,是他和白微澜两人做的翻花纸。一般的翻花纸能翻出各种小人、芭蕉扇、石拱桥、大公鸡等。这需要三百多张纸,费时半个月才能做好花胚黏合制成。
他们这翻花纸在世面上的形状外,加了些他们一家人的剪影、扇子上也写很多有趣夸赞孩子的话。
每天翻一下都有不同的惊喜。
等小栗儿翻完,他们或许也团圆了。
白微澜两人走的时候,苏大夫带着小栗儿去码头送他们。
寒风吃的骨子里疼。
码头多游子归家过年,但这两人要一路北上,江水冷瑟视线灰朦不佳,不免担忧两人前途未卜。
苏大夫看着船开,鼓动的船帆像是把风吹进他心里,忍不住瑟缩不安。
一旁小栗儿一直招手大喊父亲爹爹最厉害,一定能心想事成,生意蒸蒸日上。
低头赶路归乡的路人里,稚子嗓音脆亮含着眷念,一声声朝风里船只大喊。
船只逐渐远离码头,小栗儿还在风里招手,而后望着缩成点的船影满眼不舍。
他痴痴望着远江,朦胧水上分布着几个小墨点,他不知道爹爹和父亲在哪艘船上了。
他会听话的。
小栗儿努力憋着泪意,下颚都拧巴发皱了。
苏大夫最见不得亲子分离的场面,忍不住泛着泪花,摸摸小栗儿脑袋让他想哭就哭。
京城,文渊侯府。
价值千金的奢华波斯地毯上,跪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;牡丹雕花高坐上,雍容富贵的女人正一脸怒意。
“派这么多人出去,一个妓子都捉不住!”
侍卫战战兢兢低头,“宴绯雪身边有高人护着,外加后面一直住在世子府邸,我们的人没办法近身。”
“另外,贾支钱从宴绯雪手里花了八十八万八千八百……”
“砰!”
侍卫额头血流如注,脚边茶杯碎片砸了一地。
盛怒让女人优雅的面容几乎狰狞,“蠢货!”
“谁给贾支钱的胆子,擅自做主违背我命令。”
侍卫敢怒不敢言,脑袋已经快嗑在波斯地毯上了,但快碰地的时候,只听头上吼道,“滚出去,你死不足惜,别脏了我的波斯毯。”
侍卫如获大赦,出门后面色惶恐,但内心早已翻来覆去把人骂了个遍。
早年夫人和老爷还恩爱和睦,但随着侯府式微,老爷平步青云官至吏部尚书,夫人越发喜怒无常还掌控欲严重。
贾支钱领了夫人的命令去架空宴绯雪两人,但是贾支钱直接买下了矿山,这令夫人勃然大怒。但想都不用想,能一人独吞矿山,为什么要两人分着赚钱。
赵书蕴为什么会这么生气,自然是贾支钱完全打乱了她的部署节奏。
奕王世子虽然被关押在大理寺,但碍于奕王也动他不得。
百官纷纷揣测奕王有谋逆之心,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,就让唯一的儿子关在牢狱里。
“奕王那个老狐貍按兵不动,硬是让人抓不住把柄,顾凛柏的事情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着。”
赵书蕴听见声音扭头,只见进来一个青年男子,他一身华服眉眼细细,唇角鲜红,男生女相。
他就是朝廷正炽手可热,掌管户部和铜务司大权的仁亲王。
这人看着柔媚,但骨子里专心搞权拉帮结派,行事作风和“仁”没有一点关系。
赵书蕴见状立马笑道,“怡儿来了。”
顾怡道,“姑母犯不着这么动怒,前些日子本王已经暗中说动陛下封禁铜矿。”
封铜矿?
赵书蕴一惊一喜又一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