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风(第2页)

放鹤着急确认道。

早上在学馆的时候,秦敦的位置空着,很多同学都问秦敦是怎么了。

后面山长召集学生公布了开除秦敦的消息,并将他严重违反院规的恶劣事件做了说明;同时又说学院会加强安全措施。

但是学生们后面都没听进去,先是震惊秦敦的目无王法,竟然把打手带入学院里公然打人。

可这个话题还没议论完,另一个小道消息炸开了。

——白家为了给儿子出气,半夜里差点把秦敦打死,听说现在是进气儿少,出气儿多,全城大夫都请了去。

有的人说秦敦从前作威作福欺负人惯了,这回踢到铁板活该。

有的人觉得白家下手太重了,更何况白家三个孩子一点事儿都没有,事情做的太绝太狠了。

还有的人问放鹤三个,白家是不是真的派人打了;他们三个一脸懵,但又觉得像是白微澜的做风。

放鹤咬死不承认,说不知道,又说自作孽不可活。

谷雨和小栗儿都一言不发,显然放鹤成了对外唯一解释的出口。

但是放鹤越否认,学馆里的学生越好奇追问,有的还觉得下手打重了。

放鹤这暴脾气是越发随了白微澜,当即臭脸说你要再多嘴多舌,我砸你了信不信。

那学生吓的厉害,心里又愤懑不平,没多久就遇见了孙正清。

孙正清安慰他,放鹤一家也是遭受不白之冤,心里有气肯定脾气不好。

孙正清因为他父亲的计划通宵难眠,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拉锯。

一边是他从小处处比赵家子强,但是无时无刻不以赵家为尊。这份不甘正如他父亲一般,受够蛰伏讨好的做派了。

这个小人在说,父亲说的没错,这或许是孙家傲然独立的契机。千军万马何须在乎脚下的遍地生灵。

另一边,他想起自小疼爱他的姑姑。

他娘亲早逝,父亲三妻四妾,但都忌惮他。只有嫁入秦家的姑姑偶尔回娘家的时候,给他的童年带来些温馨。

他父亲的计划,要是成功了,秦家也一起发财;要是失败了,秦家肯定是诛灭族之罪。

如此两方拉扯,最后从黑夜到天亮,他心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。

他一夜没睡,气色恹恹,那人以为他在为秦敦担忧。

“白家下手如此狠毒,是在太过分了。”

孙正清叹了口气,“我表弟他,哎,他那性子总是要遭这么一回,不过,我姑姑恐怕是要以泪洗脸了。”

山长那天嘱咐当事学生,不要对外说是孙正清报官了。这也是为了不让孙正清夹在中间为难。

不过这正好符合孙正清想的。

此时他面色惆怅,明明担忧自己表弟,但也不偏私说白家孩子不是,更加迎的周围人好感。

放鹤听见周围人夸孙正清君子如玉人如其名,简直气的要炸了。

他一下学就冲了回来,此时看到白微澜两人,心里暴躁的怒意消减了很多。

“澜哥,秦敦真的被打那么惨吗?”

三个孩子都一脸迫切的望着白微澜,希望他告诉不是的。

日头晃眼,孩子们清澈的眼里盛满了愤懑不平,皱起的眉头满是气滞不顺的心情。

放鹤额头一颗汗珠滑至鼻尖,他也顾不得擦拭,只一瞬不瞬的望着白微澜

“进书房说吧,看你们一个个热的,像是从热水里捞起的虾子,嘴巴都干的起壳了。”

“大人的事儿,你们小孩子……”

白微澜说道这里,故意顿了下,就果然见到了三张皱巴巴的脸,像是烫过火了,焦黄发皱又发黑。

宴绯雪看了白微澜一眼,“你就是要吓唬他们吗,没看到都急得水都不喝了。”

领着三个孩子去了他们书房,放下肩膀上褡裢,接过宴绯雪给他们倒的茶水。

一个个喝的咕咚咕咚声响,边喝边看白微澜,示意他快说,真的急死了。

宴绯雪见他们这样子,八成是周围学生都在问他们,还起了不顺心的小摩擦。

宴绯雪示意白微澜把孩子哄好。

白微澜点头眼神保证。

他慢悠悠打开书案上的麒麟香炉,再点上一粒安神香丸,合上麒麟肚盖后,只见肚子里盘升起袅袅烟圈;烟丝穿过镂空的肚皮,腾升在半空中,悄无声息的散开,带起幽幽檀香。

“你看,你们现在像不像这麒麟崽?急得胡须都蜷缩成波浪了,一双黑溜溜眼睛瞧着自己肚皮冒烟又无计可施啊。”

三个孩子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香炉点燃烟,此时一看,倒是觉得可爱,又觉得同病相怜,简直就是他们脸谱写照啊。

小栗儿还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圆滚滚的肚皮,皱眉道,“都可怜巴巴的。”

白微澜笑道,“我要郑重澄清两件事情。”

三个孩子见白微澜开口,眼睛一亮,一副果然不是我们家打的神情。

“秦敦确实不是我打的,是背后有人浑水摸鱼。”

“果然,就是说澜哥怎么会下如此重手。”

宴绯雪道,“重吗?我看棍子没落在你身上,你倒是说重了。你最好看清你自己想法;是因为不想被周围同学说狠,才觉得打重了。还是你本来就觉得打重了。”

放鹤一顿,半晌才小声道,“我觉得就该狠狠打,要是那天阿文叔没来,衙役没来,半死不活的就是我们了。”

“我是因为周围都在说我们,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打重了。”

白微澜见宴绯雪自己冷脸都不知道啊,他擡手给宴绯雪捏肩,小声附耳提醒脸色。

宴绯雪闻言一顿,缓和了神色,抿了口茶开口道,“没事,我只是觉得你向来都是有自己主见的,错与对,不会随便被旁人所左右。”

放鹤闻言心中大动,宴绯雪基本没这么严肃认真的夸他。

此时脑子里满是宴绯雪说的坚持自我,再也不会为同学们议论而动摇了

“秦敦找打手打我们,他现在被打也是活该。我才不会再在意旁人怎么说了,总不能还受那些看戏人的憋气吧。”

“要是谁敢再说,我一定打回去。”

他眉眼浸透着汗渍,说狠话的时候像个小狼崽子似的。

宴绯雪道,“嗯,很好。不过,过刚易折,暴躁伤身;不信你看你澜哥,是不是脾气都好很多了。”

白微澜啧了声,腰靠书案边缘,捏着宴绯雪的肩膀道,“没办法啊,绕指柔啊绕指柔。”

不等宴绯雪瞥他,白微澜就对放鹤道,“我现在都是用脑子解决问题,很久没暴躁脾气了。也就遇到你们的事儿才控制不住脾气,其余我已经完全泰然自若。”

“不过,给你们说这些,你们也做不到。你们年纪阅历太小了,哪能像我这样文武双全,又足智多谋呢。”

白微澜说的得意洋洋,还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指指点点,就是说放鹤做不到他那样子。

放鹤一身反骨又钦佩白微澜,此时拙劣的激将法,对他很是受用。“哼,我也会!动脑子谁不会,我就是懒得动脑子,能动手绝不动口。”

“嚯,我觉得谷雨这点就做的很好,遇事冷静沉得住脾性。”

谷雨连忙否认,摆手开口,但是一向喜欢反驳的放鹤,破天荒的思索沉吟了会儿。

谷雨呐呐的看着放鹤,后者却点了。

“是,谷雨最近胆子大很多,算筹和射箭都很厉害,陈先生和李师傅都夸谷雨性子沉着冷静。而且,好几次都是谷雨拉住了暴躁中的我。”

放鹤说道这里,一顿,而后正眼看谷雨,“好了,我承认你是我的对手了。今后我会努力和你比的。”

“啊?”

谷雨躲避的发懵的神情,落宴绯雪眼里有些好笑,“他说,他像你看齐。”

放鹤被毫不留情拆穿,好没面子的泄气看着宴绯雪。

但是看着谷雨面色亮堂起来了,顿时眼里都星星闪光似的,放鹤也没多别扭。

“对啊,谷雨你以前只会做家务,但你现在会很多了。”放鹤说道这里有些沮丧,“从前我在村里打架第一,现在这点优势也没了,读书一般打架还打不赢。”

谷雨连忙安慰放鹤,“你很厉害,嘴巴很厉害,我说不过你。”

放鹤哼了一声,“你这是说我平时经常欺负你么。”

“啊?不是啊。”

小栗儿茫然的转着脑袋在几人中间望来望去,几人说了一堆话,他像是听懂了又没懂。

宴绯雪看小栗儿摸不着头绪的样子,对拌嘴的两人道,“行了,以后放鹤就负责教谷雨,怎么破解你那套话吧。”

放鹤道,“我才教不会他,笨死了。”

“我才不笨……”

“我说了,证明个啥啊,下意识找自己问题,难道你不应该说我性格不好,暴躁脾气没耐心教?”

“哦,知道了。”

小栗儿眼睛一亮立马道,“放鹤哥哥要是暴躁的时候,我们两个就说暴躁鬼上身了。”

谷雨点头,“好。”

“不是,你们问过我意见了吗?”

谷雨道,“我们两个定的,为什么要你同意啊,如果你也说的话,那我们可以定一个你同意的。”

放鹤闷闷。

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喊啊,好羞耻。

宴绯雪和白微澜相视一笑,谷雨看着呆呆的,但是有自己一套逻辑。他和放鹤两人,真是南辕北辙但是感情默契确实越来越深。

孩子们俨然已经没了开始焦躁不安的心情,有放鹤这个主心骨,谷雨就很好引导。

小栗儿更别说,骨子里就觉得自己父亲永远正确厉害,孩子心性单纯反而坚定。

此时王婆端着一盆洗漱水进来了,三个孩子刚好需要洗脸洗手。

清水洗净后,孩子们各个鲜活水嫩,闻着宁神的檀香,此时都心神平和。

谷雨还记着白微澜没说完的话头,“澜哥还有要澄清的是什么啊。”

白微澜清了清嗓子,从桌沿直起腰身道,“我很厉害的对不对,你们也不用担心,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,大人就是撑起小孩子的世界。”

宴绯雪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说着,着实佩服白微澜脸皮厚。

不过,确实如此。

宴绯雪补充道,“咱们一家在澜哥的带领下,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