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水摸鱼(第2页)

张家就没这关系啊,他娘对我客客气气的,每次我做的菜她都吃光了。

而且,我在他家,没人会骂我也不要我干重活。我要是在家里,我那爹天天扯着嗓子骂的人尽皆知,天天给饭馆子备菜摘菜到半夜,还骂我没给游手好闲的哥哥做饭。”

“两相比较,张家简直是太安逸了。”

“我还没出嫁之前,买个菜一文钱怎么用的都要给我爹报备。但是去张家后,我要买什么菜,只要他娘喜欢吃的,张石林都是要我买最好的。”

万杏嘀咕,“张石林还真是个大孝子。”

万梨接着道,“在张家什么都不用做,只要烧菜围着锅台转。

每天研究新的菜品,食材还都是新鲜上好的。

炒完之后公婆每次都欢喜的不行,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我从小做梦都想的。”

宴绯雪见万梨确实痴迷做菜,对张石林这个丈夫像是陌生人毫不在乎,他道,“那你现在怎么想的?”

万梨道,“和离啊,我感觉张石林最近越来越像个喜怒无常的老板,好难伺候。

还不让我出门,我们成亲小半年,一共都没几次,最近还时不时动手动脚的,受不了。”

“可是我要提出和离,只要他娘还喜欢吃我做的饭菜,他就不会同意。再说,他这人最是好面子,肯定不会放我和离。”

万梨说道这里,难得有些愁苦,溪水里螃蟹咬他脚指头都没知觉。

这溪水里一共两种河蟹,一种童子蟹,外壳脆内壳软腥味重。一种是老虎蟹,四肢壳硬蟹钳坚硬。

此时夹着万梨脚指头就是老虎蟹。

那老虎蟹夹指甲盖后,准备夹指头腹肉,宴绯雪瞥了眼,飞快拿手把老虎蟹捉了起来。

宴绯雪白细的手指捏着老虎蟹,螃蟹十个足钳张牙舞爪,只是落在宴绯雪手里动不了。

宴绯雪看着挣扎的螃蟹道,“张石林我有办法,但是你和离后,估计娘家也是住不了吧。”

万杏也点头,“要是真和离了,你爹肯定天天指着你鼻子骂,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,天生犯贱之类的,要多难听有多难听。”

万梨叹了口气,“那怎么办,要是张石林还像以前在外面玩回来不理睬我,这日子确实是好日子。

但是我现在受不了他啊。

躺在一张床上,看着是我每次先睡着,其实都是我闭着眼装睡,等他打鼾后,我才能放心睡觉。”

万杏长长叹了口气,夫夫间这么恶心厌恶,日子还能怎么过。

宴绯雪则是盯着溪水沉思着。

目前收集到张石林的把柄,足以让他丢了差事。但是丢了差事和和离又是两码事。即使新来的县令真是好官,但也管不了人家家务事。

宴绯雪此时还没有十足的把握,自然不会给万梨明说。

他道,“那你找个由头先拖住张石林吧。”

万梨道,“找了啊,我说算命先生说最近一个月不宜圆房,不然有血光之灾。”

宴绯雪笑道,“那这不就得了,昨天张石林破头了,你回去还可以吓唬吓唬他。”

“最好是从他娘那边说,你别开口,不然激起张石林的反骨,最后得不偿失。”

“对对对,他一向最听他娘的话了。”

万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,“咱俩都成了下堂夫了,村子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嚼口舌。”

万梨一听笑出了声。

“这不是挺好的,村子里的人也不敢给你介绍相看了,说我们老万家邪门。”

万杏斜了他眼,无力道,“有时候真的不想出门,一出门那些人就在背后指指点点的,说三道四。”

他擡脚踢了踢水花,张着脚丫子问宴绯雪,“你之前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村里,也没少被人说吧。你是怎么熬过来的?”

宴绯雪拿着簸箕弯腰,绸缎似的水光下悄悄游来两只鲫鱼,鱼鳞银光闪闪,瞧着十分好看。

宴绯雪双手利落擡起簸箕,溪水从簸箕里泄下剔透的水花,簸箕里鲫鱼翻着肚皮挣扎着。

他听见万杏的话,意味不明道,“村子里的人大多只是图个嘴快,说白了也欺软怕硬。

你让他们知道嚼舌根子的下场是什么,他们怕了就不敢说了。

至少不敢当面说。”

宴绯雪这样一说,两人都想起来了。

宴绯雪之前跺人手指头,挂在嚼舌根子人家的屋檐下,这事儿在他们村子都轰动一时。

另一边,白微澜抱着小栗儿和两个孩子沿着溪流越走越远。

溪水本来是狭长瓶口形,他们走了一段后视野顿时开阔起来。

溪水很清浅,像是雨打芭蕉似的积水成滩,又像是一把剔透玉骨梳子,静静冲刷着石子。

日头剥开云雾从树林倾泻落在水面上,孩子们踩着光斑波纹,手里捧了好多小螺丝。

白微澜抱着小栗儿,不方便捡,只得嘴里凑热闹。

他跟小栗儿两人眼睛忙着,指挥放鹤和谷雨两人,说这里多那里多。

最后累得谷雨和放鹤气喘吁吁的,白微澜道,“你们这体格不行,这才多久,今后要多锻炼下。”

放鹤把溪水踩的哗哗响,“澜哥你是站在说话不腰疼。”

白微澜怎么不腰疼,单手抱着孩子抱一个时辰,时不时还弯腰捡漂亮的小石子,铁腰也废了。

但是白微澜死要面子,把小栗儿扛肩上,“小栗儿,双手抱我脑袋,不是捏我耳朵。”

小栗儿哈哈爬上肩头说好。

溪水清清鸟鸣幽幽,三个孩子叽叽喳喳落下一片欢声笑语。

“大丰收,簸箕和木桶都装满了!”

放鹤说话每次都夸大其词,但这次确实捡了好多,里面还装了几个鸭蛋。

主要是他们这一片溪水还待开发。村民正农忙还没时间摸上来,这里的螺丝正多。

回去的时候,白微澜走在后面,叫两个孩子先去

这样万梨和万杏两人也方便穿鞋子,不至于被外人看了去。

白微澜注意这些,但是村里基本上不讲究,毕竟哥儿也是要照样下田插秧的。

等白微澜顶着小栗儿来到宴绯雪面前时,几人都围着木桶簸箕感叹好丰收。

真是田里雨水涝死庄稼,溪水里小鱼小虾倒是肥美的很。

放鹤和谷雨两人拿着鱼叉和渔网走前面,万梨和万杏一人提着木桶擡着簸箕,里面装满了螺丝和小鱼虾,螃蟹倒是有但不多。

小栗儿一路抱着白微澜的脑袋,摇摇晃晃哼着蜜蜂采蜜似的嗡嗡声。

宴绯雪在最后面,见白微澜脖子上都冒着细汗了,他道,“小栗儿,你挂你父亲身上多久了?”

小栗儿骄傲道,“就没下来过!”

白微澜见宴绯雪神色似说他死要面子,他找补道,“一放他下来,他就要踩水,溪水刺骨,三岁孩子还太小了。一风寒,你还不埋怨我不会带孩子。”

宴绯雪道,“你就惯着他吧。”

“小栗儿下来。”

“你父亲抱不动了。”

白微澜闻言哼了声,证明似的把小栗儿顶的更高了。孩子清脆的笑声引得前面几人频频回头。

小栗儿回头看宴绯雪,见人眼神不冷不淡的盯着他,立马识趣乖乖道,“父亲,我要下来走。”

孩子脚刚沾地,就一溜烟跑最前面去了。

放鹤见小栗儿来了问道,“你怎么下来了?”

小栗儿道,“爹爹心疼父亲,我就下来了。”

放鹤回头,正见宴绯雪给白微澜揉腰。

放鹤眼珠子转了下,还记得着白微澜说他和谷雨体格不行,此时大声嚷嚷道,“澜哥你不行啊,还要燕哥哥给你揉腰。”

放鹤这话落在几个已婚大人的耳朵里,分外刺耳。

万梨和万杏偷偷侧了脑袋,余光中,白微澜抓着宴绯雪的手,不让宴绯雪给他揉了。

他们回来的路上孩子嘻嘻哈哈很热闹,田里好些村民都跑来看一眼热闹,纷纷道这河虾个头不错。

正好燕椿两兄弟拿着小铁丝一个小鱼篓路过。见白微澜一行人捞野味,问白微澜有没有兴趣和他们一起钓黄鳝。

“上午刚把油菜田犁了,翻出来好些泥鳅和黄鳝,刮田埂的时候发现了好几个黄鳝洞,试试看能不能钓出来。”

白微澜还没见过生的黄鳝,只听过钓鱼没听过钓黄鳝,眼里有些意动。

宴绯雪道,“去吧,反正你在家也碍事。”

白微澜本来想去的,一听宴绯雪说他碍事,心里不得劲儿。

但是家里确实来了两个哥儿,房子也就那么小,他杵着确实挺扎眼的。

赶明儿就买个大的房子,大到宴绯雪喊他吃饭要绕一圈院子。

布谷鸟一声声啼鸣,原本一丘丘油菜田此时都变成了混黄的水田。

溪水顺着田间沟渠四通八达的灌溉着田间。水流溢满乡间的小路,哗啦啦的把路面冲刷的很干净,露出坚硬的地面和石头。

燕家两兄弟有经验,穿的草鞋来的,踩在水面上方便的很。

白微澜还得脱鞋,但没水路的时候,是石子泥土小路。白微澜脚底咯不舒服,只得弓着脚背走路。

燕椿见他这样,开玩笑道,“白兄弟这可是天然的按摩,那有些有钱人还专门花钱做。”

白微澜嗯了声,脚底的石子被世世代代的路人打磨的光滑。也不知道是石子磨脚还是脚磨了石头。

纨绔也分三六九等,那些下流纨绔玩的花样他也不是没听过。

仅仅是看个歌舞,捶肩捏背各一人,还有一人专门伺候喂果子,还专门寻一双玉手接吐出的葡萄果皮。

那等放浪形骸纵情声色,着实没这山野间的日子畅快,也难怪宴绯雪不愿意跟他回京。

来到田间,大伯父还在田里赶着牛犁田。大伯母拿着锄头把旧的田埂挖下来。

一锄头下去就看到田埂中很多洞孔,这些都是黄鳝蚯蚓或者泥鳅钻的。

如果不重新修补,这田里的水就容易漏,影响水稻涨势。

把旧的田埂扒拉下来后,再用四齿耙钉把新的稀泥贴上去。再拿挡板似的农具使稀泥贴服田埂。这工具叫当地人叫扯板,用在大伯母手里像是刷墙的刷子一样好用。

这新的田埂扯弄好后,还可以在上面种一些豌豆、黄豆、高粱之类的。

大伯母看到白微澜也来了,招呼他过来,“这边来,我刚刚看到好几个大的黄鳝孔。”

钓黄鳝也像是钓鱼一样,在小铁丝的小钩子上挂点土蚯蚓,再把诱饵放入洞孔里,然后慢慢等着。

白微澜也学着燕镇的样子,上了蚯蚓诱饵,放入洞口等着。

燕椿见他捏着蚯蚓的动作毫不含糊,开口道,“我还以为你怕这些虫子。”

白微澜笑着没说话。

原本是怕的,只是和小栗儿待多了,孩子什么都敢捉。要是他不跟着捉,孩子就会用一种很茫然又无辜的眼神望着你。

死要面子的白微澜就这样一步步克服了龟毛的洁癖。只是现在还是只敢捉小蚯蚓,看到大的还是犯恶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