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玩具(第2页)

“一旦牵扯到钱,村里有人就不讲道理,觉得那些虚头巴脑的、毫无用处的小玩意儿就是在骗孩子的钱。”

“到时候,孩子玩腻了,再一把给你塞回来还要你退钱。”

白微澜手里搓着竹蜻蜓,懒散散的样子也挡不住眼里冒出的戾气,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,还由得他们闹吗?”

宴绯雪合上话本,眼皮半眯着,似在回忆什么,“村里和京城不同,在京城那套规矩,在村里行不通。人情社会更讲究抱团取暖,律法常纲不及他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一套不成文的规矩。”

“哪一套?不就是蛮横撒泼不讲理,粗鄙无知还一副老子顶天大的样子?”

白微澜说的话真难听。带着点局外人的颐指气使。

不过,宴绯雪却笑了。他确实牵扯其中太久,快要失去自由的性子。

家长里短鸡毛蒜皮,像是一张打结的网,只要动一根线,势必牵扯到其他。他寄居乡野贪得自由,同时也收敛了性子,力图安居乐业。

不过,面具戴久了,自然成了习惯条件反射,到也不觉得憋闷。

忽而听白微澜这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言论,倒是有些年少气性意气风发的畅快。

白微澜道,“不过,大伯母还是很好的。”

宴绯雪嘴角微扬,“所以大伯母在村里人缘不好。”

淳朴直接、不懂得拐弯抹角,时常戳破人家上不了台面又心知肚明的小心思。村里人只会觉得她不懂得做人,嘴巴笨的让人难堪。

“可能大伯母还瞧不上那些人呢。”白微澜道。

“村里和京城又有什么不同?人不都是分那么两种,一种勤勤恳恳老实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,一种汲汲营营拉帮结派、抱团取暖排除异己。”

宴绯雪听他这样说,问道,“像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,又拼死折腾的公子哥,又属于哪种?”

白微澜想了想,一扫吊儿郎当,他起身坐直,竹椅在平衡中间找支点,不停的晃动,椅子上的人岿然不动,颇有几分严肃。

“他们没了你能活,但是我不能。”

宴绯雪看着人逐渐发亮的眼神,侧了个身,整个人都躲进了昏暗的阴影里。

“少来,说正经事儿。”

白微澜哦了声,整个人都垮在暗淡的光线里,躺在竹椅上晃啊晃,“这孩子的钱我还真就是赚定了。”

“不过,不是我自己赚孩子钱。”

“我让放鹤他们三个去。”

宴绯雪想了想道,“孩子对孩子,确实大人没办法挑嘴了,只会恨自家孩子只知道花钱,别人孩子都知道赚钱了。”

他笑道,“别人还会夸我们孩子聪明。”

宴绯雪的话总是不经意间就能撩拨到白微澜的心。他说我们的孩子啊……

白微澜本望着天光里的灰尘,视线又不自觉落在宴绯雪身上,素净的脸上唇色艳丽,陋室美人,着实委屈了。

他道:“带着两个孩子先尝尝甜头,以后去城里,少不得要他们帮忙做事。”

“尤其谷雨的性子要练练,太过怕生了。”

宴绯雪有些意外的看向白微澜,看着不着调,却已经琢磨铺路,慢慢照拂家里的每一个人了。

这种感觉有些陌生。

像是侵入领地,突然占了你的窝,然后不由分说的讲,我来养你。

但是,白微澜身上的攻击力被他黏糊糊的弱化了,像是整天摊开肚皮撒娇卖萌,努力证明自己是无害的狼犬。

积极的、费尽心思的想要挤进这个小窝。

宴绯雪沉默半晌,手指摩挲着话本页面,轻轻道,“好。”

“不过,谷雨的性子,慢慢来,不能让他觉得不舒服。”

白微澜从竹椅里正身,朝宴绯雪眨眨眼,“温水煮青蛙嘛,你知道我擅长的。”

“那你可真重口味,连青蛙都亲。”

白微澜见人不悦,立即识趣的转移话题道,“你手里看的什么话本?”

“灵异志怪。”

“看这个干嘛?”白微澜不信宴绯雪是用来消磨时间的。宴绯雪好像从来不做多余没意义的事情。

宴绯雪眼尾撇他一眼,意味深长道,“找点灵感。”

白微澜嗷了声,整个人又躺在竹椅里,面无表情的,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,耳尖开始红了。

他不安分的在竹椅上翻动,嘎吱嘎吱的响个不停,半晌,他眼眸欲言又止,看向了宴绯雪。

“不行。”

无言中,宴绯雪翻页,顺便抢了白微澜嘴边的话。

白微澜顿了顿,“为什么?”

宴绯雪仔细看着话本内容,一边道,“你要是按照我画的来,我会死。”

刺激过头了,白微澜呆楞中热气冲脸。

他又不是说这个,嘴巴张张合合半天,没说出半个音。

“那就,不按照那个来呗。”

声音太小,白微澜只敢唇语无声。

还有,宴绯雪到底画了什么?

白微澜复盘了昨晚的亲吻,深觉得同一起跑线上,自己耐力更持久最终夺得掌控权,但是前期被控制牵引也丢面子。

他需要偷偷恶补下理论知识。

白微澜打算卖的小玩具,就是一些摊子上常见的小竹蜻蜓、竹马。

都是成本低廉的小玩意儿,砍些竹子,再找个篾匠做一下,一两天就可以做好。

不过,这些小东西,只要有心,旁人也可以做。白微澜不管别人卖不卖,但是这个春节,他是捞定压岁钱了。

为了不被本村人抢先机,他去别的村子找篾匠做这些小玩意。

那篾匠听见白微澜要做这些,还好心劝白微澜,这可卖不出去。

“我们村那个走货郎陈皮,早几年就试过了,卖的这些小玩意儿压根就没人买。”

“你说用十文二十文买块饴糖还得吃了,这些小玩意儿能顶什么用?这不是糟蹋钱吗?”

白微澜敷衍的应和,脑子里忍不住想宴绯雪的话了。

宴绯雪说,大人站着看小孩子,永远看不懂孩子。即使他们自己曾经也是孩子。

宴绯雪说,他卖的不是小玩意儿,是孩子们的快乐。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。

白微澜想,宴绯雪即使在肮脏不堪的地方吃尽苦头费尽心机才能长大,内心还是善良的。

“你尽管做吧,卖不出去我也不会回头说你做的不好。”

那篾匠得了保证,点头同意了。

由于白微澜是自带竹子上门,篾匠只收取手工费。

二十文钱做七个竹蜻蜓。竹马有点复杂一个二十文,需要用竹条扎一个马头,马身就用一根竹子代替,给竹身抛光然后竹筒尾部加上几片竹枝丫,就算马尾了。

白微澜定了十个竹马,一下子就两百文了。

篾匠一下子有了几天的收入,就便宜说竹蜻蜓二十文钱做二十个,这个很简单费不了多少精力。

篾匠最后还问白微澜说要不要编织个蹴鞠,他以前见陈皮卖,拿来好奇研究了下。

“不过,一个蹴鞠他卖一百文,没人会买。”

白微澜想了想,决定叫篾匠编织三个蹴鞠。蹴鞠用的竹条很讲究,要剖条拉竹丝,还得磨掉竹毛边,做起来费些精力。

篾匠手艺老道,三个基本得也要一天半的时间。蹴鞠一个开二十五文给篾匠。

这些小玩意儿,零零总总,加起来一共给篾匠三百文左右。篾匠笑的合不拢嘴,这个年轻人干脆利落也不还价,不像一些人为一文钱还得磨蹭半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