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
第 28 章
第二天。
“我说嘛,我要是燕哥儿,肯定是要送放鹤上私塾的。”
“哎,人家是抓阄的,你刚刚没听林婶儿问谷雨啊,谷雨自己都说是抓阄的。”
一群人吃完饭没事情,又来到林大娘家选豆子,顺便问问有没有哪家想要上私塾的。
角落里的谷雨一直没有存在感,此时几人话头说热了,一时间也忘记谷雨本人还在这里。
“要说啊,谁不喜欢聪明的孩子,谷雨那孩子性子太怪了,看见人不知道打招呼,问他话也细声细气像是病猫儿没吃饱饭似的。”
“是啊,这样以后成亲了,家哪能支撑的起来,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更加不会说话啊。”
张家大郎的娘裘桂香说完后,才发现谷雨背对着角落,一时间闭嘴也不说了。
但是刘婶儿背对着墙,没注意到谷雨,但她的好姐妹裘桂香也没提醒她,假装自己也没看见。
刘婶儿颇为得意道,“我说什么来着,当时王金凤那蹄子说放鹤讨嫌,我就说放鹤不错人聪明又机灵,还是我看人准吧。”
林大娘从头到尾把话收进了耳朵里,她端着一筐豆子走到谷雨在的角落:
“我说你们才没眼光,谷雨这孩子我就喜欢,懂事听话,又不像放鹤那孩子只知道惹事。王金凤还不是被放鹤害惨了。”
谷雨眼神有些游离,周围人的议论他其实没过耳。但听见人说放鹤不好,他下意识小声道,“放鹤很好的,你们不了解他。”
“瞧瞧,这孩子还很善良,谁对他真好假好,他都分不清。”林大娘打趣中带着点嗔怪。
谷雨这才擡头,发现是林大娘在和他说话。
林大娘看他这痴痴怔愣的模样,有些心疼道,“没事啊,孩子,你林大娘只喜欢你。我儿子林远香也只喜欢你,讨厌放鹤。刚刚那些人都说着好玩的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“嗯,谢谢林大娘。”
刘婶儿听见动静转身,看着谷雨乖巧的缩在角落,起了逗趣心思。
“哟,谷雨在啊。”
“这孩子也太老实了,刚刚要是吱声,大家就不会说了。”
一旁裘桂香道,“你可少说两句,当着人面还说。”
刘婶儿犟牛脾气激不得,眼一横,“我非要说,省的别人说我老是在背后说是非。”
“我今儿就当面问问谷雨,你们是抓阄的?”
“我看燕哥儿就是偏心放鹤,指不定两个纸团都写着放鹤的名字嘞。”
“就小孩子好骗撒,抓阄前又没给你打开看看两张纸是不是一样的,这明显就是偏袒作弊嘛。”
这时候旁人想了下好像也有这种可能,一边瞪刘婶儿耍孩子玩,一边也好奇到底是不是这样。
两相拉扯中,也没一个人出声,就这么满是探究的望着谷雨。
谷雨蹭的站了起来,他胸口像是有一团急促乱蹿的怒意,但找不到出口,只急得嘴皮子打颤,瞬间就湿了眼睛。
好恨自己这样,说个话都哆嗦。
“才不是,燕哥哥对我很好,他也很喜欢我!”
“虽然我笨,但是燕哥哥从来没嫌弃我。”
最开始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,燕哥哥会抱着他睡觉。
有时候半夜恶梦惊醒,还是在燕哥哥怀里;有时候高烧醒来会在燕哥哥背上,半夜虫鸣很静,星星很亮,照着去苏大夫家的小路。
燕哥哥会在他做错事情的时候笑着说没关系,有对就有错,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。
这么好的燕哥哥,肯定不是她们说的那样!
谷雨一口气跑回家,在一脚跨进院子的时候,喘了口气,余光中有晃眼的东西抓着他视线看了过去。
他擡眼眼眸瞬间睁大,定定看着屋檐下的簸箕。
扫帚扫地簸箕装灰杂物,但是宴绯雪平时很爱干净,装灰的簸箕都在河边洗的很干净。
此时空荡荡的簸箕里丢了两个纸团,十分惹眼。
那就是他们抓阄的纸团,决定他们谁去上学的纸团。
他要拿起这两张纸,跑到林大娘家棚子里,去告诉她们,燕哥哥并没有偏袒放鹤。
燕哥哥对他们都是公平的。
燕哥哥才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!
谷雨盯着纸团不由自主走近,那两个纸团像是有魔力似的,他鬼使神差的忘了初衷,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打开了那两张团纸。
第一张纸团打开,上面写的放鹤。
他抿嘴,手指哆嗦的打开第二张纸,看清的霎那间眼里起了雾气。
放鹤从外面玩回来,一眼就看到屁股坐在屋檐下,木偶似的谷雨。
从没见过谷雨这般,睫毛打湿了,泪痕挂在脸上,一动不动。
“谷雨,是谁欺负你了?你给我说,我给你报仇!”
放鹤气的咬着嘴巴,跑近抓着谷雨肩背着急摇晃。
谷雨吸鼻子没动,满脑子都乱糟糟的,看着像是被欺负傻了。放鹤越发怒意,但下一刻,他动作僵硬住了。余光中,他扫到地上两团纸上的小字,眼里满是不可思议。
“他娘的,老子眼花了不是。”
他弯腰捡起来,确确实实两张纸上,隽秀漂亮的小字都是他放鹤的名字。
放鹤难得呆了呆,也一屁股滑坐石阶上。
“燕哥哥本来就想要我上学?”自言自语中带着点意外的小得意。
没人能拒绝被偏爱的欣喜。
与此同时,林大娘家的棚子里正热闹。
刚刚秀才来告知了一个消息,前两名报名的,束修可以减两百文。
听说第一名已经被王金凤占了,给她儿子狗蛋报名了。
还剩下一名,当场被林大娘给占了。
众人都以为林大娘是给林远香报名的,还说这么大了还来得及吗。让林远香和同龄人的娃一起上私塾,这也太难堪了吧。
刘婶儿说起话来口无遮拦,什么都往外头说,惹得林远香砰的关门,躲房间里不出来了。
这做派真的比人家闺女还娇。不过谁叫他是村里的病西施呢。
还有人打趣,说等林远香做豆腐后,就叫病西施豆腐。
“我是给谷雨那孩子报名的,刚才跑出去的样子,看着怪可怜的。”林大娘说。
众人都十分吃惊,虽然也知道林大娘平日对谷雨格外关照,但是这二两银子说出就出,这样也太匪夷所思了。
亲生的都还要犹豫呢。
要是再添个三四两都可以娶媳妇了。
众人心思转了转,隐约明白了林大娘的心思。嘴上夸林大娘善心,心里却想果真是做生意的无利不起早,打得一手好算盘。
刘婶儿也明了意,她道,“反正燕哥儿偏袒放鹤,谷雨这孩子也不是燕哥儿亲人,孩子就是谁对他好就跟谁走。”
“是啊是啊,你对谷雨的好,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。”
裘桂香道,“就说燕哥儿好强吧,当初还看不上我儿,自己养不起两个还非得都养着,这不是白受罪嘛。
哦,前几天你们都夸他男人比我儿子强,
这强个屁,连读书的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,想当初我家儿子成亲可是花了足足十九两!”
这话头绕到这里,众人都不想掺和,就听听笑笑。
唯独刘婶儿和好姐妹一嘴一嘴的接着话头。
“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撒,这看脸又不能过日子。”
裘桂香瞅了刘婶儿一眼,“你什么意思,说我家儿没那小白脸好看?”
“哎,你们别说了,那小两口来了。”
山路下坡直接绕着林大娘家的院子,很多冬天上山捡柴的,都会在林大娘家院子外的石凳上停靠休息。
宴绯雪两人背着背篓,背篓里的干柴将将冒头,倒是垒的整齐。
一人道,“这两人做功夫像是喂猫似的,人家五十岁的老太太都比他俩背的多。”
村里男人哪个上山不是挑一肩柴回来,而且还是那些硬木柴,燕哥儿家的男人实在是太差火了。
宴绯雪刚下来,就听见刘婶儿站起来扯着嗓子道,“燕哥儿,谷雨上学有着落了,人家林大娘要出束修。”
那边宴绯雪还没听明白什么事情,这边刘婶儿又开始敞大嗓门吼了。
“我看林大娘挺喜欢谷雨的,你要不就让谷雨跟着林大娘住得了。”
刘婶儿这话一出,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。
她家院子里急吼吼跑出来一个中年汉子,“刘碧莲你又在瞎几把扯什么卵谈!”
“还不给老子死回来,你那嘴巴一天天没个把门的!”
刘婶儿被自家男人一吼,后知后觉又说出什么后悔的话了,赶紧捂着嘴巴回去逗乖孙了。
林大娘现在恨死这个邻居了,但话头已经挑起了,干脆尽早解决。
“我刚刚给朱秀才说了谷雨的束修我来出。”林大娘走出院子对宴绯雪道。
宴绯雪刚从山上下来,走的发热,白皙的脸上泛着透亮的浅粉,额前鼻梁处还有细细的亮渍。他低头准备拿着袖口擦汗,眼前递来了一方月白色丝帕;拿着丝帕的手指上冒了一滴血刺,是白微澜给孩子摘刺果时留下的。
两人只是休息片刻间的事情,但是落在林大娘眼里便是刻意晾着她,让她被身后人看热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