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(第2页)
放鹤进来的时候,就见那老母鸡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下,刘婶儿的孙子非要拿刀杀母鸡。
“啊,母鸡可杀不得。”
那孩子扭头见放鹤来了,歪头问为什么杀不得。
村子里,放鹤算是孩子王,虽然一些大人不让自己孩子跟着玩,但是还是架不住小孩子对孩子王的天然信服。
“你没听过你奶奶说吃什么补什么吗?”
他走近戳了戳老母鸡脑袋,整个就呆若木鸡,躲都不知道躲。
“你看他呆头呆脑的,你吃了它,你也会呆头呆脑的。”
“要是人牙子捉你,你到时候也像这个母鸡一样,跑都不知道跑。”
然后十分嫌弃的看着那流鼻子的孩子道,“什么都吃,只会让你脑子更笨。”
孩子飞快把刀甩一边,哐当一声在地上砸的声响,吓得一旁看热闹的大人都后怕哎呦一声。
始作俑者哭着喊道,“我不吃鸡了!”
刘婶儿倒是听见放鹤说自己孙子笨,一脸不开心,“你才笨,我孙子这么聪明!”
一旁看热闹的起哄,“放鹤才不笨,你对你孙子没辙,人家三言两语就摆平咯。”
放鹤十分得意的扬起下巴,“你家的老母鸡不下蛋,就是被你孙子吓的。”
刘婶儿斜了他一眼,“你个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。”
放鹤无所谓的耸耸肩,“要是别人看着我拉屎,我是拉不出来的。”
“嘿!你这哥儿简直是掀了盖的酸菜缸---简直口无遮拦!”
眼看放鹤要怼回去了,一旁谷雨飞快出声,“是燕哥哥说的,他说母鸡下蛋受惊了,蛋就卡在屁股里出不来。”
谷雨见周围视线看了过来,越说声音越小,索性场面还算安静。
周围人家里都养有老母鸡,听谷雨这么一说,倒是觉得有道理。
但觉得自己这些“老手”还要被这些孩子说教,颇有些心里不舒服。
肯定是燕哥儿家几个孩子太闹腾了,吓得母鸡不下蛋,吃了几次血亏才总结出来的教训。
他们家里孩子都听话,没事谁吓唬老母鸡啊。
但还是有人因为这件事对放鹤改观了,“没发现,放鹤这孩子还挺聪明的。”
“是啊,放鹤孩子聪明机灵,谷雨就勤快老实。”
“要是放鹤这性子改一改,像谷雨一样乖巧懂事,怕不是提亲都踩垮门槛了。”
“哎,要是放鹤能去私塾的话,这指不定,功课也是学的不错。”
“说到这个,是要识字读点书啊,不然孩子长大后工钱被坑了都不知道,买卖东西都分不清该付多少钱。”
“可这束修太贵了啊,一年得二两银子。想上也上不起啊。”
“害,要是我孩子有放鹤这脑瓜子,我铁定是勒裤腰带也是要送去的。”
“哦,也不知道燕哥儿,打不打算让放鹤谷雨两个上学。听说他家男人都要他养,怕是日子更加困难哦。”
“啥?我还以为他男人是个有钱的嘞。”
“原来是马死皮面光,内里一包糠哦。”
这些人只想到背着宴绯雪说的,但完全忽略了在场的还有两位主人公。
——放鹤和谷雨都完全听了进去。
虽然没听懂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。但都知道了不读书不行。
不上学识字,就是去采石场卖苦力,都要被黑心管事昧工钱,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屈辱。
两人都怀揣着心思,背着困得打呼噜的小栗子回家了。
回到家的时候,宴绯雪和白微澜两人在火坑旁筛选大米。
经过石臼舂米的大米,里面还是会混杂细碎石子,每次舀米煮饭的时候,都得认真把石子选出来,颇费功夫。
此时趁着冬天没事干,正好可以把一袋大米中的石子和碎米全都挑选出来。
宴绯雪看到三人不到饭点就回来了,倒是有些稀奇,问他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。
放鹤抓了抓脑袋头一次支支吾吾没办法开口。谷雨也不好意思,揪着衣角低头不说话。
小栗子扯着哈欠,“他们是想上……”
放鹤惊的一跳,立马捂住了小栗儿的嘴巴,心跳重新塞回了嗓子里。
“我还没想好,我自己说,不用你说。”
谷雨犹豫了下,跑进房间里,然后从床底拿出一个绛红色的小钱袋子。
里面存的,全是他挣的散钱。一天五六文的,此时也快有一百文了。
放鹤有些懊恼,第一次后悔自己没和谷雨一起去林远香家选豆子。即使厌恶林远香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啊。
自己两手空空一文钱都没有,便抢了先机道,“燕哥哥,我不想做睁眼瞎,不想长大后被坑工钱,我想上学识字。”
他见宴绯雪放下手里的碎米,眼里不安又想争取,咬牙道,“我知道燕哥哥养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,但是,但是我今后一定赚很多钱给燕哥哥的。”
谷雨也点头,然后把自己私房钱拿了出来,小声道,“我只有这么点,但是我会慢慢挣钱的。等我长大了,还可以干更多的活。”
放鹤看着谷雨的钱袋子有危机感,赶紧又表态道,“束修算是找燕哥哥借的,我三年,不,两年,明年就能还清!”
谷雨想着自己一天只能挣五文钱,二两银子不知道要存到几年才能存到。他还没拥有过一百文,二两银子对他来说太陌生和巨额了。
可是读书好像很重要,他本来就笨笨的,不能再继续笨下去了。
“哦,你们说秀才开私塾的事情啊。”宴绯雪笑着开口道。
两人一见到宴绯雪笑了,会下意识觉得轻松了。平常,燕哥哥对他们基本也是有求必应,虽然他们也很少要求什么。
但宴绯雪为难似的皱起了眉头,“要上私塾的话,我是支持你们的。可是燕哥哥没那么多钱,我昨晚数了又数,勉强只够一个孩子去上私塾。”
白微澜见两个孩子都愣住了,都紧张又不安的相互瞧着,看着怪可怜的。
昨晚上,宴绯雪确实抱着陶罐子在数钱。
此时看着没钱读书上学的孩子、为此愁眉犯难的宴绯雪,白微澜第一次体会到了没钱的那种窘迫又烧心难受的心情。
他看着两个孩子,又看着宴绯雪,张了张嘴,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。
从小锦衣玉食的白大少爷此时因为四两银子开不了口,只能低下头,一把把僵硬的筛选碎米和石子。
“你们两个决定要谁去?”宴绯雪问道。
放鹤双手背在后背,都拧成了麻花,谷雨低头眉毛皱成了凹凸不平的水波。
谷雨先出声了,“我也想去,但是只能一个的话还是让放鹤吧。”
“为什么?”宴绯雪问。
“因为,因为我比较笨,放鹤那么聪明,肯定比我学的好。”
放鹤擡头,望着那双不安难过泛起泪纹的眼睛,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放鹤抿了抿嘴角,眉毛压的厉害,突然又反弹跳了起来,“谁要你让了!我才不稀罕!”
“哪个人说你笨了?”
“你经常说啊。”谷雨小声疑惑道。
放鹤呐呐,艰难找补道,“大家都说你勤快,笨鸟先飞,那什么,补什么拙的。哎呀,总之别人说你笨,你就越要证明自己不笨!”
谷雨擡头眼泪快流出来了,嗓音哑了,“是啊,就是我太笨了,所以我想上学。”
放鹤眉头皱的更深了,思索了半晌,他最后对宴绯雪道,“我也想上学,那就我们两人抓阄吧。”
宴绯雪想想,“好,两个人抓的全是一个人的名字,谁就去。”
宴绯雪之前有教他们名字,虽然没上过学但也认得自己名字。
他很快去屋里写好名字,做好了纸团拿了出来。
白微澜顺势望了去,只见放鹤开始抓了,他紧张的手指都在抖,一展开是自己的名字,嘴角都控制不住笑了。
放鹤心算是回落了一半,但是谷雨就悬在了崖边上,如果他抓的还是放鹤,那么他就不能去上学了。
在这短短沉默的片刻,一屋子人心思各异,唯独置身事外的小栗儿不明所以。
他见白微澜一直低头,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,跑过去抱住白微澜的脖子,“父亲怎么不开心了。”
白微澜摇头,笑着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,承诺道,“父亲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