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2章 歇斯底里(第2页)
张晚是受召诸臣中住得的最远一个,因此也是最后一个被内侍领入和政堂的人。
还没进门,张晚就感到一股弥散在整个殿堂之中的无形压力。
国王侧靠在当中的胡床上,大半个身子贴在一团塞满了的靠枕上。他死气沉沉、双目无神,一直呆愣愣地望着彩绘的天板,即便张晚进来也没什么反应。而其他人早来的人则全都面对国王跪在地上。
大殿上唯一站着的竟然是个女人。张晚和那女人交往不多,甚至可以说毫无交情,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——在这种严肃到令人窒息的场合之下还能在国王身边站着的,就只能是那个宠冠后宫、内外交通的金尚宫。
金尚宫原为贱隶之女,本名不详,至少张晚不知道她叫什么,只听说有传言称金尚宫名叫“介屎”或“狗屎”。不过在张晚看来,与其说“介屎”或者“狗屎”是金尚宫的本名,还不如说她根本就没有大名。
在李氏朝鲜时代,有姓无名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,因为很多朝鲜贱民、贫民根本不会为女儿取名。而地位较高两班、中人则常用“狗屎”或者“喂”这样的蔑称来称呼那些没有名字的贱民。
照理说,金尚宫在获得了国王的宠幸乃至独宠之后是应该有一个雅名的,但她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。
早年,李尔瞻与金介屎沆瀣一气,狼狈朋比。李尔瞻在外廷弄权,金介屎则在宫内勾连。以至于有言称,“内外大小除拜,皆图于金,然后受点,权倾一国,士大夫之无耻者,无不攀附”。所以金尚宫纵使有个雅名,也不会有什么名人雅士愿意帮她宣传。
张晚自认清直,实在不愿意跪在这女人脚下,但是这会儿,金尚宫就在国王身边站着,他也就只能捏着鼻子,耐着性子走过去跪拜道:“臣,兵曹参判张晚叩见殿下万岁!”这时张晚才注意到,国王的身边正落着一张卷曲的长纸。
“张晚.”李珲翻眼望向张晚。他的声音有气无力,但似乎又透着某种狠厉。“你怎么这时候才来?”
张晚愣了一下,一本正经地解释道:“臣之居所地处城南,与阙下相距十余里.”
“你是不是去布置什么了!”李珲突然瞪大了眼睛,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很快就涌了一抹狰狞的红。
“布置什么?”张晚只觉得莫名其妙。
“明军.袁可立.呵!那个什么监护,是不是已经被你迎进城了!是不是!”李珲猛地向前一挺,眼里闪烁着噬人的凶光。
李珲没有离开那张胡床,但张晚还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下。“臣斗胆请问殿下,这到底是怎么了?”
“怎么了?你不知道?你还敢说自己不知道?!”李珲这时的声音又冷又寒,仿佛幽山深洞里吹出来的风。
“殿下。那些过来传召的内侍什么也没跟臣说啊.”张晚见过国王失态的样子,但是这样的目光,这样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、听见。
“明军都过长湍、下坡州了,你这个兵曹判书还要宫里的人跟你说吗!”李珲已经全然没了人君的风度,随手抓了一个靠枕就向张晚扔去。
张晚没有防备,硬硬地吃了这一计。而他心中的惊疑,也在这一击之下化作了恐慌。“臣有罪!望殿下息怒!”
就在李珲的情绪即将再次失控之际,金尚宫及时站了出来。只见她一步跪到李珲的脚边,一只手揽住李珲的肩膀,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拍抚着他的后背:“殿下息怒。在场大臣无一不忠,无一不智,他们一定能想出应对的办法!”
柳希奋带着亲信送来的檄文来到和政堂的的时候,金尚宫就在李珲的身边。她陪着李珲看完了那道檄文,内心的震动丝毫不比李珲少,但面上的反应却不似国王那般激烈。在李珲陷入六神无主,不知所措的境地之时,她甚至还能提醒国王及时传召亲信重臣前来议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