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5章 无人看守的粮仓(第2页)
“如今,奴兵大挫。我国虽不晓虏情,然朝中有识之士,如府院君李公元翼等,也很快意识到奴贼或有东侵小邦之虞。故上奏王上,请遣使天朝,观天兵之盛,咨用兵大略,并请保国之策。”话说到最后,吴允谦还不忘再点一下他们提前过来的原因:“当下,正旦已昔,冬至未至。最适兼赍咨者唯圣节使也。”
朝鲜忠顺甲诸藩,至少在“使行”这件事情上是这样。之所以如此说,是因为即便是在无事发生的平常年份,朝鲜每年都会四遣使节朝天拜贺。一贺新年正旦,称正旦使;二贺年末冬至,称冬至使;三贺皇帝圣诞,称圣节使;四贺太子千秋,称千秋使。除非皇帝年幼没有儿子,比如武宗正德年间,或
者皇帝有儿子但没立太子,比如万历十年至万历二十九年国本之争期间,否则这四使就是雷打不动的。
如果遇到皇帝驾崩,太子登极,册封太子,册封皇后等殊殇或殊喜,或者有别的要紧事,比如辩诬,朝鲜方面还要特遣使节朝天。之前进京和徐光启等人辩经,乃至跪在宫门外阻拦首辅方从哲的李廷龟使团就是特遣的“辩诬使”。
很多时候,这些使节还会兼一重“赍咨”的责任。“赍咨”出自《易经·萃卦》。原文六个字:赍咨涕洟,无咎。也就是流着眼泪鼻涕悲叹,无可怪罪。出于意表谦卑的目的,朝鲜便用“赍咨”代替“咨问”或者“咨询”。
因此,在朝鲜常用的叙事中,吴允谦使团的全称其实应该叫作圣节兼赍咨使。如果吴允谦挂着冬至使的名头过来,那么这个使团就是冬至兼赍咨使。当然,对于大明来说,朝鲜的使节兼不兼“赍咨”其实并不重要,反正在礼部的记载中,吴允谦一行的头衔少则两个字:陪臣;多则五个字:朝鲜国陪臣;最多七个字:朝鲜国圣节陪臣。
朝廷如此,袁可立亦如此。在确定吴允谦使团并不是因为监护计划泄露所以过来打探消息之后,他对使团的来意就没有任何兴趣了。恭贺圣节也好,赍咨军务也罢,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。
袁可立甚至没有再往后询问平壤或者汉阳防务的想法了。不管原因如何,反正目前的朝鲜就是一座无人看守、一踹就倒的粮仓,只能由大明来保卫。
“呵,呵呵。”袁可立突然笑了,笑容里带着疲惫与决然。
“在下哪里说得不对吗?”吴允谦觉得袁可立的这个笑比先前的任何一个笑都要瘆人。
“没有,我只是想起了熊经略对我说过的话。”袁可立摇摇头。
“什,什么话”吴允谦惴然问道。
“吴藩使不必知道,那件事如果真的发生了,也是我一人的独断。”袁可立侧过头。以为袁可立是在看自己的高邦佐立刻说:“袁使君有何吩咐?”
“没有,”袁可立摆摆手。他望着的人其实是坐在下个位置上的陆文昭。“陆千户。劳你派人把那几个人带过来。我还有最后一些事情要问吴藩使。”
“是,我这就去。”陆文昭立刻站了起来。他下意识地扫了三位朝鲜使节一眼,接着便转身推门离开了。
吴允谦这才有些恍然——原来这位坐在第三席上的人不是仆人,而是一位没着官服的千户。但五品千户凭什么坐在四品游击前面?
吴允谦想不明白。更不明白“那件事”到底是什么事,他只本能地觉得“那件事”和“最后一些事”或许不是同一件事
“那个伤员就不必带来了!”袁可立的补充打断了吴允谦的思绪。
“是。”陆文昭应了一声,随即对走到他身边的锦衣卫使了个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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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可立没有以招待使节的礼仪来安排莽库,但也没有将他,和第二天中午才被舒四婆一行送到镇江的桑固里、额尔基根以及于有馀等人当成犯人塞到牢房里去。他们就住在驿站里,和陆文昭手下的锦衣卫们共用一个院子。
莽库很清楚地知道这就是软禁,但他并不介意,甚至略感惬意。因为这里不但有吃有喝、有酒有肉,还有专门的大夫来给额尔基根疗伤看病。
“小的拜见‘罗’老爷。”门开了,莽库、桑固里还有于有馀立刻迎上去见礼。额尔基根没有过来,他高烧刚退,此时还躺在床上养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