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9章(第2页)
这里没有龙渊阁的巍峨殿宇,也没有南海的碧波万顷,只有无尽的风沙与倔强的绿洲。城池依傍着一片干涸的古老河床,居民们用夯土筑墙,屋顶铺满晒干的胡杨枝,以防沙暴侵袭。
城中的集市只在清晨与黄昏开市,商贩们兜售着风干的骆驼肉、粗粝的盐块、以及从更西边运来的琉璃珠子。风沙大的时候,整座城像是被裹进一张昏黄的纱帐里,连人影都变得模糊。
烬沙城的居民大多是流亡者、隐士、或是厌倦了纷争的修士。他们不关心东境的仙门争斗,也不在乎谁曾是龙渊阁的阁主。在这里,活着的法则只有一条——“风沙不认人,生死各凭本事。”
傅少平初来时,曾有人试探他的底细。几个刀客在酒肆里故意撞翻他的酒碗,想看看这个沉默寡言的外乡人是否好欺负。结果傅少平只是抬手一拂,酒液凝成冰晶,悬在半空,一滴未洒。刀客们讪讪退开,从此再无人敢招惹这对夫妇。
南宫皖则很快融入了城中的生活。她擅长织绣,用金线灵根编织的绸缎在风沙中依然流光熠熠,很快成了城中贵妇们争相求购的珍品。她偶尔也会教城中的孩子们认字,在沙地上画符,教他们如何用最简单的阵法抵御沙暴。
他们的邻居是一对年迈的夫妇——老陶和陶婆。
老陶年轻时是个镖师,走南闯北,后来在一次劫镖中瘸了腿,便带着妻子隐居于此。他总爱在傍晚拎着一壶劣酒来找傅少平,絮絮叨叨讲些江湖旧事,也不管对方听不听。
“傅小子,你这手剑法,像极了二十年前‘寒江孤雁’的路数……”老陶眯着眼,咂摸着酒,“可惜啊,那家伙死得早,不然你们说不定能论个剑。”
傅少平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,偶尔点头。南宫皖则会适时地端上一盘蜜渍沙枣,笑着岔开话题:“陶叔,您上次说的那个‘沙狐娶亲’的故事,还没讲完呢。”
陶婆是个精瘦的老妇人,脸上皱纹如刀刻,但眼神依旧锐利。她总说南宫皖太瘦,隔三差五就炖一锅羊肉送来,还非要盯着她吃完。
“丫头,你这身子骨,经不起荒漠的夜寒。”陶婆用粗糙的手指捏了捏南宫皖的手腕,皱眉道,“得多吃点,不然哪熬得住?”
南宫皖笑着应下,转头却把肉分给傅少平一半。
傅少平依旧沉默寡言,但眉宇间的戾气已渐渐被风沙磨平。他不再穿那身玄黑战袍,而是换上了粗布麻衣,每日清晨去城外的绿洲打水,傍晚则坐在屋顶上擦拭他那把已经封鞘的龙骨刀。
偶尔,南宫皖会看见他望着东方的天空出神。她知道,他并非在怀念过往的权势,而是在等——等那些被他们亲手斩断的因果,是否真的已经尘埃落定。
南宫皖则比从前更加从容。她的金线灵根不再用于战斗,而是化作绣线、琴弦,甚至是孩子们手腕上辟邪的红绳。她喜欢在黄昏时弹一曲《烬沙谣》,琴声悠远,仿佛能穿透黄沙,抵达某个遥远的梦境。
有时,傅少平会站在她身后,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上,像是确认她的存在。而她总会回头,对他微微一笑,指尖的金线无声缠绕上他的手腕,如当年在龙渊阁初见时一样。
烬沙城的风沙依旧肆虐,但他们的日子却过得平静。
偶尔,会有东境的修士路过,带来一些零星的传闻——有人说龙渊阁的废墟上开满了金线白莲,有人说温不言的焦尾琴在某座古墓中自鸣……
傅少平和南宫皖听完,只是相视一笑,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。
在这里,他们不再是阁主与圣女,只是两个在风沙中相依的普通人。
南宫皖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,她站在一片无边的金色麦浪中,风拂过时,麦穗沙沙作响,像是谁在低语。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奔跑,笑声清脆如铃,可她怎么也看不清那孩子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