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8章 说点什么(上)(第2页)
或许吧,也未尝不是另一种乐子?
一个画面闪过脑海,马雷基斯带着错愕与不解,缓缓倒在血泊中,那一斧子,干净利落,来自副队长。
潜伏任务完成,目标达成。
真就……
神经。
达克乌斯看到萨里尔靠过来后,微微侧身,伸手对着下方指了指。
“什么?”萨里尔挑眉问道,语气中带着平静。
“没什么。”达克乌斯随即摇了摇头,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。他确实觉得下面发生的事挺有梗的,甚至带着一种命运式的荒诞感,但这些东西对荷斯……没什么意义。
他有些难受,不是肉体上的,而是灵魂上的躁动。
就好像自己身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缓慢爬行,既不剧烈,也不致命,但就是麻痒得人心烦。那种感觉,仿佛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反复低语——去撮合他们,去促成点什么。
他很清楚,这是他体内某种拉皮条属性,不对,应该更高雅一点,是月老本能被彻底激活了。
因为,如果他没猜错的话,这是艾德安娜和科希尔第一次见面。
应该是吧?很大概率是第一次。
科希尔出身平民,在阿苏尔贵族眼中,他不过是个『法尼奥尔』,一个没有家世、没有封地、没有族徽的存在。在进入白狮禁卫之前,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艾德安娜这种层次的存在。
而他之所以百分百确定,那就是科希尔本人,是因为那身白狮毛皮实在是太标志了,标志到让柯海因和白狮禁卫副队长的象征都显得不那么标志。
还有那把看一眼就知道是用来砍树的斧头,厚重结实,野性十足。
再加上那没有被头盔遮挡的满头脏辫,这不是别人的风格,这就是科希尔的标配,是写在脸上的身份牌。
除了艾德安娜和科希尔这对初次见面的组合外,在场其他人的关系网,也可以说是一个接一个的剧情交叉点。
比如,芬努巴尔和柯海因是朋友关系;玛琳与柯海因是恋人,有着情人关系;贝洛达曾追求过柯海因,虽然最终不了了之。
而伊塔里斯,当他在潜伏时,是柯海因的朋友,但在另一条时间线,在芬努瓦平原之战中,他亲手杀死了柯海因。
当然,那是另一条时间线的事了。
达克乌斯不认为,在此时此地,在荷斯白塔门前、在一众阿苏尔的眼皮子底下,会来一场冠军决斗,将柯海因击杀。
据说,卡卓因在还是纨绔子弟,在洛瑟恩混迹时,与柯海因相识。艾斯林的舰队驻地是洛瑟恩,没有理由不认识柯海因。
玛琳、艾德安娜、贝洛达和芬雷尔都曾在荷斯白塔学习过,而贝兰纳尔是荷斯白塔的管理者,是那座象征理性与知识的高塔中的至高魔剑士。
如今,这些人都回到了荷斯白塔。
以一种全新的身份、姿态与气场归来,以另一种方式,重新踏入这片熟悉的土地。
就像一群走出象牙塔的毕业生,在多年后重返母校,结果一抬头,看见校长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。
这讽刺而又庄严的画面,让达克乌斯沉默了片刻。
他扫了一圈,最后看向了荷斯白塔的方向。
依旧是那样,荷斯系没有动。
无论是魔剑士,还是博学者,亦或是大法师们,都仍然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他们安静地观察,仿佛一尊尊雕像,又仿佛是塔本身延伸出的意志投影。
他们没有出现在贝兰纳尔身边,他们只是在静静地看着,沉默地审视着。
达克乌斯转过头,看了一眼身旁也低头望向下方的萨里尔。于是,他突然先发制人,打破了短暂的沉默。
“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?”
萨里尔没有立刻回答,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,极缓地转过脸来,那动作像是时间在他身上慢了一拍。
而那一刻的目光——不再属于萨里尔。
那眼神,是更深的,是更古老的,是仿佛来自群星的凝视,是那种你看着他,他也在看你,而你却意识不到自己早已被看穿的那种目光。
“观察,是为了理解;而理解,并不意味着认同。”
荷斯开口了,那声音并不大,但落入达克乌斯耳中却重如晨钟暮鼓。他的语调没有情绪,像是一种绝对中性的陈述,却因为过于平静,而显得格外清晰。
说完,荷斯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。
那些曾在祂庇护下诞生、成长的阿苏尔,如今分裂、对峙,彼此猜疑,步步为营。祂看到了马雷基斯,也看到了贝兰纳尔;看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白塔,也看到了白塔下沉默如石像的群像。
看到了秩序在动摇,也看到了理性在挣扎。
“你想让我说什么?”看完,祂回头,那双眼睛不带一丝波澜,“说你做得对?说这一切值得?还是你只是想听一句祝福?”
达克乌斯没有立刻回应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荷斯,看得极深。
“我想听你怎么评价这一切。”他顿了顿,“作为曾经那个构建秩序、书写法则、执掌白塔的神明。”
荷斯缓缓闭上了眼睛,然后再睁开。
“评价?”
祂轻轻地吐出这个词,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讥诮,那种嘲讽不是冲着达克乌斯,而是像在讽刺他自己。
“你以为神会评价凡人的挣扎?你以为理性可以定义混乱?你以为逻辑可以胜过求生的本能?”
祂站得更直了些,风在祂周围鼓荡,长袍猎猎作响,然而风却无法撩动祂半分,祂仿佛就是风暴的中心,是不动的神性之轴。
“秩序,是对混沌的暂时胜利;知识,是对无知的短暂缓解;正义,是对力量缺位的临时补偿。”
“但它们……都不是永恒的!”
“那你建白塔是图什么?”达克乌斯一挑眉,目光锐利如锋,“你教他们逻辑、教他们理性,是图他们全部堕落之后,看他们自我吞噬?”
荷斯没有回答,祂看着达克乌斯,眼神平静得像深海,然后祂反问。
“那你建新秩序,是图什么?”
“我?”达克乌斯轻轻哼笑了一声,那声音像是冷铁轻击,带着讽刺,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坦然。
“图一个奇迹年代!”
荷斯听完这句话笑了,那笑声极淡,却像夜雨落入枯井,声微而深,像是千年前白塔中的纸页在黑暗中翻动,又像神只在黄昏之后悄然叹息。
“奇迹……”
祂重复了一遍这个词。
“这个词语太贵了,它的代价是血,是命,是牺牲与欺骗,是理想与现实之间无数次的撕裂。你用一切去换,最后换来的,也许不是奇迹,而只是一场更大的失控。”
“那又怎样?”达克乌斯不退反进,一步向前,目光灼灼,“难道你建白塔的时候,不知道人终究是会堕落的吗?你教他们守规则,那你自己呢?你也不是从混沌里走出来的?”
他这一问,像是直接扔进了荷斯的神性核心。
沉默片刻后,荷斯终于开口了,声音很轻,却有一种穿透骨髓的力道,如静水入潭,似无声,却震得人心湖起涟漪。
“是,我也是从混沌中走出的。但正因如此,我才明白秩序的意义。”祂缓缓说道,像在对他人陈述,又像是在回望自身的旅途,“不是为了完美,而是为了抵抗。不是因为相信他们不会堕落,而是因为希望他们即使堕落,也还有回来的路,锚点!”
“那你后悔吗?”达克乌斯紧接着问,没有带刺,但也绝不温和。
荷斯没有立刻回答,祂只是沉默地看着下方,看着那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,在阳光与阴影交错之间,如海浪般起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