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8章 艾纳瑞昂时间(顾名思义)
艾纳瑞昂在位第的七十九年,奥苏安。
艾纳瑞昂站在高耸的悬崖之巅,俯瞰着敌军的营地,混沌崇拜者的篝火在黑暗中熊熊燃烧,比星辰还要密集,悬崖之下聚集着数万魔物,即便他能将他们屠尽,更多的敌人也会蜂拥而至。
他注定会死,整个世界也注定会毁灭。
无人能阻止这一切。
他已经竭尽全力,用尽他那惊世的神勇与致命的狡诈,动用着凡人从未掌握过的强大力量,甚至挥舞一柄连诸神都劝说他不要使用的邪恶之剑,然而他仍旧未能阻止混沌的浪潮。
他失败了。
敌军如洪水般席卷奥苏安,粉碎精灵最后的抵抗。狂怒的野兽人咆哮着突破了最终的防线,突变的怪物淹没了最后的守卫者,恶魔的军团在古老城市的废墟中狂欢起舞。
在历经数十年战火之后,混沌的势力愈加强盛,而他的子民已筋疲力尽。
胜利已成奢望。
他当初以为还有希望,现在看来不过是妄想。
他回望自己的营地,曾几何时,他认为这支军队足以睥睨天下。巨龙沉睡在铺张的丝帐之间,数万名全副武装的精灵战士静待他的号令。
战士们若得命令,便会奋勇杀敌,纵使敌军数量是他们的百倍。若由他率领,或许他们还能再赢一场——但那将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胜利。
悬崖下的混沌军团不过是众多军队中的一支。
更强、更大的混沌大军遍布奥苏安,甚至可能已席卷整个世界,他手中的兵力无法战胜全部。
思考敌人数量已无意义,他转身走入帷帐之中。
他抽出了凯恩之剑,那是一柄发出黑光的武器,投射出饥渴的阴影,使帐中的光芒黯然失色。怪异金属铸成的剑身上,红色的符文燃烧跳跃,剑锋中回荡着千百个低语,那些嗓音或命令、或哀求、或诱惑,但无一例外地都在渴求死亡。
这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武器,但仍旧不够强大。
它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手中,仿佛承载着他全部的失败,它带来的帮助,还不如他曾使用的阳炎剑——那是卡勒多为他打造的宝剑,那时他们还是无话不说的朋友。
当他将凯恩之剑拔出后,他的生命开始被一点点的吞噬,每个小时都如同让他老去一日,若非他有穿越圣火而获得的不死之力,他早已死去,但连那股力量也终有尽时。
若不给它献上生命,它便反过来啃噬持剑者。
这是他与凯恩达成的契约之一,那时他还相信世界可以被拯救,还认为自己是个英雄,他认为自己可以付出这个代价。
帐中,莫拉丝翻了个身,沉睡未醒。一只手臂从绸缎被褥中伸出,露出完美的胸部,一缕乌黑的卷发缠绕在她的唇间,仿佛正沉溺于某种淫靡的梦境。
药剂对她仍旧有效,让她能入梦,哪怕梦境不安。而这些药物对艾纳瑞昂早已无效,哪怕服下的剂量足以毒死其他生灵。
美酒无味,食物如灰。
他活在一个被阴影笼罩的世界里,早已失去了曾经身为凡人的鲜活感,他为拯救族人舍弃了一切——理想、亲人,乃至自己的灵魂。
“杀了她,杀了她,杀了她!!”
剑中那些古老、邪恶的声音不断在他脑中低语,在夜的静谧中,他尚能抗拒这些呼声,但他也曾陷入疯狂的血狂中无法自拔,犯下令他羞愧欲死的暴行,只恨美酒不再能带来遗忘。
若再给他时间,那一天终将到来,他将再也无法抗拒低语,那时,他身边的一切都将不再安全。
如果不是恶魔终结了世界,那终结世界的将是他自己!
他笑了,如今人们称他为凤凰王。他曾穿越圣火,并从彼岸归来,不但毫发无伤,反而更强、更快,比任何凡人都更加鲜活。
他死过一次,那是在穿越圣火那一刻,而他也在那一刻重生。在圣火中,他窥见了撕裂理智的真相,以及其背后与其之下的存在。
他曾凝视那环绕万物、永恒翻涌的混沌,他曾目睹那尊魔神脸上的笑意,那是等待吞噬精灵灵魂的神只。他也曾目睹那神只的同类如何将世界当作玩物,将亿万生灵当作奴隶。他瞥见了现实结构中的巨大裂口,那些缝隙源源不断地涌出混沌的力量与仆役,侵蚀并征服这个世界。
他曾目睹无尽的恐怖,而后被重塑、重锻、重生,以便投入战斗。他曾倾尽所获得的神力试图拯救他的族人,不让他们淹没在污秽的恶魔洪流中。
起初他以为自己可以胜利,诸神赐予了他远超凡人的力量。
他用这力量引领精灵赢得了一场又一场胜利,但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无可挽回的牺牲,而每一个倒下的敌人背后,都会有两个新的敌人替代。
他当时还未意识到,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黑色玩笑,他不过是在延缓自己族人的灭绝,将他们的痛苦拉长得更深、更久。
他甚至连最亲近的家人都无法守护,恶魔夺去了他的家庭,将他们残忍杀害,而那一刻,他的内心也随之崩塌。
正是在那之后,他前往枯萎群岛寻找凯恩之剑。
那是一柄从未被拔出的武器,但他拔出了来。
若说阿苏焉赐予他的是力量,那么凯恩之剑则令他几近无敌。
他所到之处,恶魔尽灭;他所领导之战,胜利必随。
然而,他无法无所不在,而每日过去,敌人愈发强大,而追随他的人却越来越少。
凯恩之剑散发的黑暗已渗透入他的灵魂,令他愈发暴怒、愈加疯狂,在他身边,最亲密的朋友已远离他,而他誓言要守护的人民也开始疏离他。好在还有一群战士誓死追随他,但他们如同他一般充满愤怒与杀意,几近疯狂,几乎与所对抗的敌人无异。
他教会了自己的人民如何作战,却也将他们引向了毁灭之路。
黑暗的绝望笼罩着他,而就在他人生最灰暗之际,莫拉丝出现在他生命中。
他瞥了一眼莫拉丝沉睡的身影,对她既憎恨又渴望。他与她之间的感情他不愿称之为『爱』,而是一种疯狂、病态的激情。
他在莫拉丝的拥抱中找到了一些暂时的慰藉,在他们狂乱的交欢中获得了短暂的逃避。
莫拉丝调制了能让他入睡的药剂,令他短暂地恢复平静,为他诞下了一个儿子——马雷基斯,并令他意识到自己内心尚存一点微弱的情感。
他再度燃起战意,重返战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