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会水的鱼大仙 作品

第755章 别丢份(第3页)

好在马雷基斯此刻背对观礼者,只留下一个伤痕累累的背影。他那光秃、焦黑的脑袋在大厅中无声燃烧,若让整个大厅的观众都看到他的正面,恐怕此刻的寂静便会被惊叫与骚乱取代。

马雷基斯对德鲁萨拉的判断才是准确的,当头盔被摘下的那一刻,德鲁萨拉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。她没有露出惊讶,也没有流露怜悯,她稳稳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。

她正好走至马雷基斯身前,递出的托盘恰如其分地接住了那顶象征四千年宿命的头盔——一场轮回的终结与开始。

这一刻没有台词,没有呼号,只有沉默中的敬意与仪式的神圣。

达克乌斯注视着马雷基斯,又转头望向芬努巴尔,尽管芬努巴尔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沉静与威严,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芬努巴尔的内心也因这可怖之景而激起涟漪,剧烈动摇着。芬努巴尔强迫自己维持镇定,但掌心的微颤、眼中的错愕暴露了一切。

随后,他又将目光转回,望向马雷基斯,而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,也正回望着他。

这一刻,两个灵魂在火焰与命运之间对视。

达克乌斯对马雷基斯露出一个温和的、真诚的笑容。

这是鼓励。

更是确认。

你可以的。

这才只是第一步,而这一第一步,便几乎要了马雷基斯的半条命。但程序必须走完,哪怕它是地狱般的审判,哪怕它需要一个灵魂被撕裂重组。

马雷基斯,就像一个被渐冻症缠身的患者,身体逐渐崩塌、冻结,只能靠意志勉力支撑。而午夜护甲——这套已经与他血肉相融的战甲,便如一副外骨骼,是他赖以为生的唯一支架。它让他得以通过意志与精神支配自己的残破之躯,让自己能站起来,动起来,而且站得笔直,像王者。

但像终结只是像。

终焉之时,当马雷基斯从圣火中走出时,第一眼便看到卡卓因投来的目光,那目光中夹杂着错愕与困惑。

他低头看向自己,他本以为,展现在眼前的会是苍白而洁净的肌肤,是焕然新生的肌肉与骨骼,是那象征『重生』的真实体现。

但现实却冷酷无情,他看到的,依旧是那副破碎不堪、遍布烧灼与凹坑的金属,旧伤是不再流血,但血肉却早已与金属彻底融合,那是他的身体,是他的牢笼。

“你说过,我会重生!”他怒吼着转向泰格里斯,大步逼近,每一步都带着愤怒,他用指尖指着他的侄子,声声质问,语气中满是压抑的绝望,“看看我!看看我!看看我!!”

“是精神上的重生?!”泰格里斯回答得极轻极快,说完便下意识躲到了卡卓因身旁,躲避那灼热如焰的怒视。

“这是……嘲弄……”马雷基斯低声咆哮,喉咙中滚动着压抑的哭泣,他拼命抑制着跪倒在地的冲动,一只手捂住脸,踉跄后退,“我被囚禁在这具……这具牢笼之中……”

不得不承认,柯泰克的手艺实在太出色了。午夜护甲太过逆天,简直是诅咒与奇迹的结合体,它太过完美,完美得可怕,完美到将马雷基斯困住了。

午夜护甲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,成为了囚禁他的囚笼,一直囚禁着他,从旧世界延续到了新纪元,依然死死地困住了他。

金属早已嵌入血肉,甲胄早已与灵魂交缠,午夜护甲与马雷基斯融为一体,早已不可分割,无法拆解。

而在达克乌斯眼中,午夜护甲不仅仅是战甲,它是精灵苦难的象征,是诅咒与过往的具象。

它太具代表性。

只要马雷基斯还穿着它,无论他头戴何冠、坐于何座,他永远是巫王——仅仅是从纳迦罗斯的巫王,变成奥苏安的巫王。

哪怕将那漆黑战甲涂成他最爱的银白色,哪怕他宣称已脱胎换骨,穿着午夜护甲的他,终究还是巫王。

他永远无法穿上龙甲,永远无法像他的父亲那样纯粹而光辉,他永远无法像达克乌斯那样安然泡在池水中。

这,是他所无法接受的。

于是,在达克乌斯向他揭示『可能的可能性』时,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——在踏入圣火前,脱下午夜护甲。

必须脱下!

而不得不说,正确的工具必须由正确的人使用。

戴斯那一锤太重了,重得几乎击碎了时间,击碎了过去,也击碎了午夜护甲的魔法结构。那一锤如神明宣判,瓦解了桎梏,撕开了甲与肉的交界。

他俯下身,开始一个个将那些嵌在马雷基斯头骨中的铆钉拔除。每拔出一枚,便清脆地落地,发出沉闷的金属声,仿佛在宣告某种腐朽的终结。

那情景,就像是在清理垃圾——毫不留情,毫无尊重。

达克乌斯站在一旁,目光如刃,冷静地注视着。他能清楚地看到马雷基斯那无唇之下咬紧的牙齿,一块块铆钉被拔除后,留下一个个狰狞的孔洞,血液缓缓流出,沿着马雷基斯焦黑的面颊蜿蜒而下。

而那颗本就狰狞恐怖的头颅,在这一刻,被染得更加可怖。

但马雷基斯咬牙忍住了。

不屈地,骄傲地,一如既往地承受着。

因为——这是必须的。

重生,从来都不温柔。

达克乌斯将阳炎剑挂在自己的蹀躞带上,随后看了眼还呆站在原地、神情恍惚的贝尔-艾霍尔,低声喊道。

“别愣着了。”

贝尔-艾霍尔依然没反应,直到被他父亲轻轻拽了一下,才像从梦中惊醒般回过神来,连忙端起那只放着毛巾的托盘,快步走了过去。

达克乌斯则从怀中摸出一只银白色烟盒,打开,取出一支烟叼在嘴角。他目光扫过现场,最终停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卡卓因身上,举起手指了指自己嘴角,又指了指周围的空气,做了个询问的动作。

“这里可以抽烟吧?”

卡卓因既没点头,也没摇头,只是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,满脸你觉得呢的无语。

“看来是可以。”

达克乌斯耸了耸肩,算是接受了这默认的许可,他递给芬努巴尔一根后,刻意避开戴斯正在忙碌的方向,绕了个弧,悄无声息地来到马雷基斯身旁。

他能听见。

能听见马雷基斯的呜咽、压抑着的喘息声,如破风箱一般粗重。他伸手拿起托盘中的毛巾,轻轻为马雷基斯擦去脸上的血污。

擦得极慢,极细致。

他发誓,他擦自己脸的时候都没这么细致过,认真过。

毛巾被染成了深红,他不带感情地丢回托盘里,然后点燃了嘴上的烟。第一口烟雾深深吸入,沉沉吐出,散在空气中,弥漫着烟草与铁锈的味道。

接着,他将那根抽了一口的烟取下,递给马雷基斯,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句日常琐事。

“没别的东西……对付一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