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六十三章 只有斗赢了才有大局!(第2页)
“这曹大野送了银子,迟迟不见升转,就去寻冯大珰的堂侄,结果寻不到,喝多了,就和旁人说起了此事,一传十十传百,就传开了,传着传着就变了样,监察御史王国有不察之过。”
“只是不察,并非诬告,无过。”朱翊钧立刻说道,御史言官干的就是捕风捉影,风闻言事,只要不是为了赶走中兴大臣编的诬告,那就没什么问题。
谭伦咳嗽两声,言官争相弹劾,朱翊钧才会大力处置。
朱翊钧看完了整本奏疏,都察院已经问询了曹大野,曹大野供认不讳,但是冯保的堂侄,这是内廷的事儿,都察院没有询问。
朱翊钧将奏疏递给了冯保,让冯保好好看看这里面的情况。
“臣有罪。”曾省吾无奈,出班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说道:“臣御下不严,恳请陛下责罚。”
“臣罪该万死。”冯保看完奏疏面色铁青,也跪在了月台上。
朱翊钧想了想说道:“免礼吧,冯大伴你带东厂番子、缇骑,去把你那个堂侄抓到诏狱去,问问情况,别是这曹大野胡说。”
廷议进行了一个多时辰,主要是议定会试、殿试,等到廷议快结束的时候,冯保才面色铁青的回到了文华殿上,入门就跪,冯保十分不甘心的说道:“确有其事,臣那堂侄嗜赌如命,欠了赌坊的钱,无处拆借,就打着臣的名义,四处索贿,弄了三万多两银子。”
“不止曹大野一人。”
“臣罪该万死,恳请陛下念臣苦功,宽宥臣前往凤阳守陵。”
冯保看了眼站在陛下身边的张宏,万般无奈,千小心万小心,结果栽在了这个堂侄的手里。
“好嘛,还是个窝案。”朱翊钧一愣,万万没想到,给冯保这个堂侄冯宁送银子的居然有十多个人!
冯保再磕了一个头说道:“还不止冯宁一个人,臣今天才知道,臣还有另外一个堂弟冯佑,他也收了两万一千银。”
“冯大伴,你还有堂弟、堂侄吗?”朱翊钧十分惊讶的问道。
冯保俯首帖耳的说道:“没了。”
这是自家的亲戚,冯保说跟他没关系,那没人会信,这银子,有没有到冯保手里,没人知道,甚至之前传信的人,被打了四十杖,可能也是为了遮掩贪腐行径,才那般做。
而且冯宁和冯佑两个堂侄、堂弟,在诏狱里,都说和冯保没有瓜葛,是他们自作主张。
但冯宁和冯佑只要不要冯保咬出来,冯保自然可以运作一下,拖一段时间,等风头过了,把他们救出来。
所以,冯保无论如何,是洗不干净罪责的,当年杨士奇如日中天,儿子行凶,杨士奇就得立刻走,因为他是儿子行凶杀人底气的根源。
冯保这个案子也一样,无论冯宁、冯佑是不是把银子给了冯保,他们能贪银子,都是因为冯保是宫里的老祖宗,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。
除此之外,冯保当年趁着皇帝年纪小欺负过陛下立威,十七年行无差错,倒在了这些从不来往的亲戚上。
他希望陛下看在过去的尽心尽力的苦劳上,给他个终老的机会。
“大司马罚俸半年,各位明公,可得把自己门下看好了,行贿升不了官,升官之事,都在职官书屏下面的盒子里,每年年末开启底册填名,定升转之事。”朱翊钧指了指职官书屏的锁,里面是考成法的底册,钥匙在皇帝手里。
考成法可是万历维新的开端,是一切新政的地基,不肃清吏治,还想变法,王安石和范仲淹就是下场。
朱翊钧十分认真的数了两个指头,伸了出去对着大臣说道:“这些年,冯大伴在朕跟前伺候,一共说了两位臣子的好话,一位是谭伦谭司马,一位是王一鹗王侍郎,谭司马当年因为咳嗽被弹劾,冯大伴气不过,王一鹗被杨巍案牵连,冯大伴两次为王一鹗说了好话。”
王一鹗满脸的错愕,他跟冯保没有任何来往,冯保居然为他说了两次好话。
“冯大伴替你这堂侄和堂弟交还赃银,这冯佑、冯宁一家,都送往金池总督府,一应行贿官员,统统送往吕宋总督府,十年不得回到腹地。”朱翊钧做出了最后处置,他选择了宽宥。
冯保明显愣了下,抖了下,再重重的磕了头,大声的说道:“臣谢陛下隆恩。”
七万银子根本不是个事儿,再加七万银,他也能拿出来,他不太理解,一向杀伐果断的陛下,居然柔仁了起来。
等冯保回到了月台之上,朱翊钧示意冯保宣布退朝。
“有事出班早奏,无事卷帘退朝。”冯保一甩拂尘,宣布退朝,这么多年,这都是他的活儿,他忽然想起了万历元年,王景龙入宫刺王杀驾,他顶着磕坏的脑门出现在文华殿上的场景,已经十七年过去了。
冯保很清楚,自己不是不可取代的。
张宏勉强可以取代,李佑恭最合适,李佑恭作为皇帝的陪练,也是当初小黄门里的头儿,这些年可以用南征北战、不辞辛苦去形容,现在还在倭国长门城杀倭寇。
而且李佑恭读书极好,能把司礼监一摊事儿撑起来。
张宏这些年也无心外廷那些糟心事儿,一心一意伺候好陛下的饮食起居,跟外廷的大臣斗,张宏底气有点弱,现在他书读的挺多,但一些事儿他不敢拿主意,反倒是饮食起居习惯了,也无心老祖宗的位置了。
二祖宗张宏,管着市舶司提举太监,他们这一脉也是吃的很饱。
下了朝之后,冯保小心伺候着陛下上了小火车回通和宫,欲言又止,试了好几次,最终还是没问出来。
“冯大伴为什么不直接杖杀了冯宁和冯佑呢?”朱翊钧想了想,先起了个头儿。
冯保立刻说道:“他们俩儿是案犯,臣杖杀了他们,这不是落人口实吗?”
朱翊钧又问道:“那为何冯大伴不等下了朝,到通和宫候着,私下里求情,非要上殿?”
“大司徒并未纵容门下,而且陛下还在等着回禀。”冯保不知道皇帝为何这么问,选择了如实回答,这么多年,冯保早就看明白了,跟陛下说实话,好过说谎话。
陛下最恨人骗他。
朱翊钧笑了笑,看向了窗外,不再说话,冯保也是就是关己则乱,冷静下,稍微想一会儿,自然就想明白了。
小火车鸣着汽笛,动次打次的抵达了通和宫。
冯保忐忑不安的心落回了肚子里,才想明白了陛下为何宽宥。
在出了事,有点慌乱的情况下,冯保没有把人打死,做成死无对证,也没有拖到廷议之后,这是不欺瞒,是忠诚,他入殿陈述了真相,把一切决策,交给了皇帝。
但凡错一步,恐怕已经在前往凤阳的路上了,如果冯保选择瞒着皇帝,那就是欺君了。
作为皇帝内侍,能力是其次的,忠诚是首要的,有能力的大臣多了去了,文华殿上那么多臣工,哪个不是精明能干?哪个不是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?
皇帝身边不缺能臣,反倒是缺忠臣。
朱翊钧到了御书房换了身衣服前往北土城操阅军马,他对着冯保说道:“开元盛世,开元十七年,唐玄宗开始懈怠,四方进呈上奏文表,必先送呈高力士,然后大事进奉御前,小事高力士自行裁决。”
“为此,高力士在开元十七年、天宝元年、天宝七载,分别以江山社稷、祖宗托付和克终为由,一共劝谏了唐玄宗三次,说不能怠政,唐玄宗不听。”